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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煜牵着秦白络的手往宫墙外而去，身后跟着的是众嫔妃和宫女太监。
一步一步就这样远离曾经嫌恶如今眷恋的地方，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事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不，其实他在失去紫鸢的时候，就知道了。
……
一行人走到宫门前的时候，宫门前还是空荡荡的，萧索的街道，曾经那种喧闹的声音恍如隔梦一般，他们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了。
若是现在是真实，那么曾经的那种繁荣真的有存在过吗？
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国家，这个城市，竟然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化得那么彻底。
他们要等的人还没有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有丝毫怨言。
宫墙处依旧站着冷冽的士兵，可是不同以往的是，这些士兵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再是他们炑熠的士兵的衣服。
林嘉煜转过头看向那皇宫的宫门上方，曾经上面挂了两个字，如今上面空荡荡的一片，只留下了一个牌匾的印子，他微微恍惚，哦，差点儿忘记了，昨日敌军攻入金陵的时候，已经让人将那‘炑熠’二字给拿掉了。
林嘉煜忍不住一阵无奈地苦笑，或许不仅仅是他，炑熠的很多人，王公贵族也好、大臣也好、还是那些平民百姓也好…他们或多或少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曾经属于他们林家的皇城，竟是在一夜之间就易了主。
好在对方并没有再做出那种烧杀抢掠的罪行，不过，林嘉煜又再想，若是他早一点儿投降，对他们俯首称臣的话，是不是他的国家，他的子民们就能够少受一些磨难。
可是，他是曾经是一个帝王啊，虽然没有统率天下的心，但是他骨子里也是有着属于一个帝王的尊严。
“皇上……”
秦白络有些担忧地看着林嘉煜，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能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希望能够给他一些支撑的力量，可是她的悲、她的痛，又该让谁去支撑呢？
林嘉煜转过头看向秦白络，看见她眼中的安慰，他强撑着让自己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儿，以后别再叫我皇上了……”他停顿了一下，“等…匡汜皇来宣旨过后，我便是匡汜的恭顺王了……”
林嘉煜又是一阵苦笑，恭顺王，真是一个贴切的称谓。
他们身后的人都面露怒色，可是随即都只能余下满面悲哀。
如今愤怒又能怎样呢？成王败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半柱香过后，不远处便是传来了马蹄声，众人心里都不自觉地一阵凉，忍不住地便想要害怕，这些马蹄声就像是索命的无常一般，离他们越来越近，每一声马蹄就像是踏在了他们的心间一般，把他们惊得冷汗直流，就连林嘉煜自己也不例外。
他对马蹄声有一种印在心底的恐惧感，马蹄声伴随着他成长，也影响了他的一生。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亲叔叔死在了大哥的马蹄之下；他亲眼看见了马蹄落，他的三哥生生被压死在马下；他亲眼见证了他的国家，就是在这样的马蹄声中，沦陷在他人的血刀之下……
他本就是个胆小之人，家人相继惨死，他很怕自己有一天也会沦落到那个地步，所以他从小便寄情山水不问政权。
直到他坐上了皇位，他都还有些恍惚，原来，那些为了这个皇位不惜兄弟自相残杀的兄弟们，都在这条至尊之路上丢了性命。
马蹄声末，人已到了身前，他抬头望去，又是一阵恍然，那个高高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如今看起来是那么伟岸、那么孤傲。
其实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皇子，而他，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随从，他们只是在宴会之上匆匆一见，他看出了他的懦弱，而他，看出了他的野心。
如今，再见面，已是物是人非，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变成了一个人人可欺的阶下囚。
半晌，如梦初醒，林嘉煜对着那马上之人直直跪下叩拜，而他身后之人也随着他落下膝盖。
“微臣参见皇上。”
他嘴里说着恭顺的话，眼中却是悄悄地含了泪，只是下一秒，他终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没有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
“王斌，宣。”
那个粗犷又冷漠的声音响起，林嘉煜不禁想到，原来他的声音就是这般的啊，的确是有足够的威慑力，他的心中失落，若是像他这样总是温和着的嗓子，又怎么能够统领千军万马。
“前炑熠国国主林嘉煜，今甘愿为我匡汜王臣，国土并入匡汜，封林嘉煜为匡汜恭顺王，迁居匡汜闵郾城林府内。”
那名叫王斌的人一本正经拿着圣旨将上面的内容大声地宣读出来，随即下马上前一步，将手上的圣旨递到林嘉煜面前，声音中带着奇怪的腔调，“恭顺王，接旨吧！”
林嘉煜看着面前这个正一脸笑容的男人，他是认识他的。
王斌，曾经也是炑熠的一个军人，不过似乎是因为在炑熠的军队中不守军规被将军贬黜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有机会再见一面。
他应该是在嘲笑吧，嘲笑他这个帝王也有一天会跪在他面前，接过他手上的圣旨。
林嘉煜收回目光，随即看向那张明黄色的圣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伸出双手便是要去接过那一张耻辱。
若是他还有那么半分血性，他应该怒气横生地将这张所谓的圣旨掀落在地的，他应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使身死，也不愿这般被人羞辱，被人嘲笑，可是他是那么的懦弱，他害怕死亡，所以愿意用自己的尊严去交换那苟活的机会。
可惜，当他觉得这已经是对他的最大的羞辱的时候，那一张递到他面前的圣旨就这样落在了地上，他抬头，那一张笑脸正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哎呀，恭顺王，真是不好意思，手滑，真的是手滑。”
随即那些马匹之上传来了阵阵嘲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