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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京城妖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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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你腰上那块玉佩给我,我就舔一下。”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张野那小子近日来鸟枪换炮,李婆给他缝了一身新的羊皮小袄,有毛的一面给做到了里面,穿上去简单,却比他原来的那一身短褐暖和多了。

    只见他嘴里衔了个大烧饼,一路奔着进了庭院,投胎一样朝着客厅里跑。

    步观澜睡了个大下午,眼见着天黑了才爬起来,这会儿正坐在屋里泡茶,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想着晚上去吃点什么好吃的。

    思绪正从素烧鹅转到凤爪身上,前头张野那小子邪性的声音就过来了。

    “叫什么叫,哭丧呢!”

    眉头一拧,步观澜抬眼就看见张野的身影了。

    烧饼的香味,里头一定还有肉。

    酥脆,焦香。

    嗯,一定是城北刘记烧饼铺的烧饼。

    步观澜精确地判断了一下,接着想起一茬儿来:“你买个烧饼跑去城北,真是不要命了。”

    “呼呼呼……”

    一把将嘴里衔着的烧饼拽下来,张野扯了扯自己已经乱成一团的小辫子,呼呼喘着气,说道:“死女人,你管我哪里买烧饼。我跟你说啊,你可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塔拉在上也救不了你。”

    “摊上大事儿了?”

    步观澜茶喝多了,嘴里发苦,于是咂了咂嘴,琢磨了琢磨:“钦天监应当还没定下我的婚期,吏部那老头子也有皇帝敲打,麾下的将士们都是乖孩子,等闲时候不折腾。嗯……还有什么大事?”

    “……”张野白眼一翻,“你不是刚领了你们大夏皇帝的差事吗?”

    “大理寺?”

    步观澜猜了一个词儿出来,接着就笑了,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大理寺算什么?你该不会是听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吧?”

    还别说,真被步观澜给猜中了。

    张野现在都觉得一颗小心肝跳得怦怦地,他一口咬下一大块烧饼来,雪白的尖牙像是野兽的獠牙一样,不过此刻他脸上却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看上去十分违和。

    吃口烧饼压压惊,张野才顺过气儿来,道:“往常总听你说,我们西戎的人凶残,茹毛饮血,可我发现,你们大夏也没好多少啊。在这么漂亮的城池里,竟然还有人要架锅,听说是要煮人吃!”

    “噗……”

    步观澜心道没什么大事,已经端茶起来喝了,没想到张野嘴里竟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水磨石地面上湿了一片,张野忽然庆幸自己站得远了。

    要站得近上一切,保不准就被这粗鲁的女人给喷了一脸。

    张野心有余悸:“你还别不信,听说不仅架了口大锅要煮人,还是要煮你的!”

    煮……

    煮谁?

    步观澜这一回是真没听明白。

    德庆帝虽然是个玩性重的,可大夏在他治理之下也算是国富民强,不至于搞出什么煮人啊炮烙啊之类的事情吧?

    最近她又没太得罪他。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煮人?谁煮人?煮什么人?哪儿煮人?为什么事儿煮人啊?”

    “我不都说了跟你有关吗?”

    张野听着步观澜这一问,真是狠狠地叹了口气。

    事情,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半个时辰前,张野饿了,偷了侯青那二傻子几个铜板,一路奔去城北买大烧饼。

    刘记烧饼铺的烧饼,全京城出名的。

    张野刚去就排上了队,一排队,不免就要竖着耳朵听听大夏朝的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

    这一听,可把张野吓得软了腿。

    他前面排着的两个衙役模样的人,正用一脸后怕的表情聊天。

    一个说:“你听说了吧?”

    另一个回答说:“当然听说了,真没想到啊,这位大人还是这么狠啊。您说皇爷会让他这样干吗?”

    旁边听话的,就好了奇,上去询问:“什么怎么干啊?”

    “唉,要出大事了……”

    知情人叹了一口气,接着就说开了。

    原来今日正午过后,但凡是从贯城内大理寺外头走过的人,都能看见里头架起了一口大锅。

    锅底下烧着熊熊的火,锅里头放着一锅滚油,正沸着往外冒烟。

    大冬天的,这场面却叫人平白觉得浑身冒热汗。

    再一问,这大理寺是要干什么啊?

    旁边一个负责添柴的小吏战战兢兢说,这是周大人给要来上任的镇北大将军备下的。

    问话的人一听,立刻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方才那种被火给烤热的感觉顿时就没了。

    周大人?

    周大人是谁啊?

    整个大夏朝廷即便有一万个周大人,可听到“周大人”,大家也只会想到一个人:周宿。

    大冷天,在大理寺大门口架上一口锅等步将军,这是准备干什么呢?

    那还用说,油锅煮人嘛!

    听闻两年多之前,就有个不长眼的犯人,在大狱里面关着,死活不肯招认罪行。

    周宿前面三天都在耐心审问,第三天的晚上,周宿对那人说:“你好好招认了吧,我叫你不受苦。”

    那人没领情,叫周宿有本事继续审。

    周宿当时淡淡看了那个人一眼,便没再说话。

    第二日正午,周宿照常审犯人,叫人将犯人提了出来,然后放进了一个大铁桶里,桶里全是冷水。

    那犯人还当是水牢,半点不怕,放下狠话说:“你这一点水算什么?老子当初是连横江都趟过的人。”

    周宿也没应他的话,吩咐好了事情,转身就出去了。

    接着,桶里的水,竟然开始渐渐变热。

    那人也没当是一回事,口里兀自叫骂个不停。

    周宿叫人摆了几案,竟然开始泡茶。

    那是一只大的铁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只是这个大铁桶放在地灶上,下面挖空了一块,一只有人在往里面添柴。

    水温越来越高,那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怕起来。

    他奋力地想要从桶里跳出来,却被站在旁边的差役们,用手里大棍子敲在身上,刚爬出来一点,就被打回水桶里去。

    惨叫声,瞬间充斥着整个大狱。

    周宿就在这样的人间地狱之景下,淡静喝茶。

    水桶下面变得滚烫,人根本站不住,水里也是滚烫,更跳不出去。那人哭爹喊娘地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只求周宿饶过自己一命。

    没想到,周宿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差役们,没有一个敢上前询问,是不是还要继续。

    于是,柴继续加,火继续烧,人继续煮。

    一阵阵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炖成了一锅人肉好汤。

    一盏茶,也终于喝得没了味道。

    守在狱中的差役们,见着那场面大多已经吐了,周宿却两只手揣在袖子里,脚步缓缓地走近了,一步步踏上去,站得高高地,朝着铁桶里瞅了一眼,才轻描淡写地开口:“本官一喝起茶来就忘事儿,一不小心就忘了还在审人。又煮死一个,成了,这锅肉汤别浪费了,端下去喂狗吧。”

    听说,那一阵城北的野狗们,长得可壮了,咬起人来也是厉害得很。

    人们都说,那是犯人的冤魂,在影响着那些野狗,叫它们也变得凶恶起来。

    那一阵过头,大理寺羁押的犯人们,都特别老实,生怕下一个被抬出去煮的就是自己。

    谁也没想到,时隔两年,大理寺竟然又架起了大锅。

    上一次还是水,这一次就成了油;上一次针对的是犯人,这一次呢?

    这一次针对的是镇北大将军!

    所有人谈论起来,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像是忌惮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张野多淳朴的一个小孩儿啊?

    他只听说过狼吃人,看见过黄鼠狼叼鸡,看见过老鹰抓兔子,看见过战场上连成片的尸山血海,却从没见过人煮人。

    更何况,要煮的还是救了他命的将军。

    当时他已经排队到了尾巴上,刘记烧饼铺的老板叫他拿烧饼,他都没回过神来,最后还险些多给了一个铜板。

    拿了烧饼,他好不容易奔回来,终于噼里啪啦炒豆子一样,将这些话都一股脑儿倒给了步观澜。

    咽口唾沫,张野说完了,又一口咬下一块已经有些发冷的烧饼,瞪着一双眼睛。

    “塔拉在上,你们大夏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我想回西戎找我阿娘。”

    “……”

    步观澜听说过周宿是个厉害的人,却没想到他如今竟然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

    张野说完了之后,她都还没回过神来。

    “你确定你说的这是周宿,不是阎王爷?”

    “周宿不就是剥皮阎王吗?”

    张野艰难地吞咽着烧饼,反问。

    “咕嘟嘟……”茶壶里有些冷的茶水,被步观澜倒在了茶杯里,端给了张野:“喝点水再吃,看不噎死你!”

    张野接过水杯来,像是马儿喝水一样把头埋下去,就着步观澜的手喝。

    喝完了,他伸手一抹自己嘴巴,总算是回过了气:“不过听说你也是阎王爷,要不你们俩比划比划,看谁更厉害?他也不能抓着你把你往油锅里扔吧?”

    抓着她往油锅里扔,肯定是不能了。

    步观澜想想,自己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

    说实话,她还真没把周宿放在心上,这会儿听完张野夸张的形容,她最终摸着下巴笑了笑,道:“京城里,果然是要有趣得多啊。像边关上,只有一根筋的糙汉子们,京城里还有爱养狗的富家大少,有这些个手段毒辣的酷吏,还有不靠谱的皇帝,不靠谱的赌坊,不靠谱的……”

    “……能来点靠谱的吗?”

    张野听着后面就是一连串的不靠谱,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声。

    “啪!”

    步观澜二话不说一个爆栗就扔在他的头上:“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滚一边儿去!要你插嘴?”

    “……”

    张野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大烧饼,一手抬起来捂住自己的脑袋,泪花儿在眼底打转,委屈极了。

    原本按着他的脾性,定然是要跟步观澜好好折腾上几圈的,可在听说过周宿煮人的事情之后,他怕了。

    大夏的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周宿有阎王之名,步观澜也有阎王之名啊!

    周宿能煮人,步观澜这男人婆就不会煮人了吗?

    他在回来的路上还听说,小孩子的肉年份不久,香香的,软软的,嫩嫩地,格外好吃。

    要是步观澜哪天一个饿晕了头,把自己给吃了可怎么办?

    张野脑子里,自己已经俨然脱光了衣服,被人放进了一口大锅里,撒上油盐酱醋葱花香料,再点上一点芝麻油。文火一炖,皮是皮,肉是肉,骨头是骨头,一戳就烂,那叫一个炖得入味儿啊!

    越想越害怕,张野看了看步观澜,正好发现对方眼睛冒光地看着自己,顿时一个激灵,后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

    抓紧了手里的烧饼,张野怪叫一声“不要吃我”,接着拔腿就跑出了屋。

    侯青听见方才的动静,从外头走过来。

    奔跑之中的张野,一头撞在了侯青坚硬的身板上。

    侯青给他撞得,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张野自己则朝着后面一屁股坐倒,脑袋磕在旁边的台阶上,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哎哟,我刚刚看这小子就跟赶着投胎一样从外面跑进来,没想到还真是投胎呢。这是怎么了?”

    侯青站稳了,摸了摸自己肌肉坚实的胸膛,伸出脚去蹬了蹬张野。

    张野四仰八叉地翻白眼躺着,没动静。

    侯青乐了:“将军,这小子还真是去投胎啊,这不?死透了。”

    步观澜方才坐得稳稳地,看见了这一幕。

    她有些纳闷:“这小子跑这么快干什么?我还想让他帮我去城北跑个腿儿,带个烧饼呢。瞧他这吓得,周宿有那么可怕吗?”

    侯青嘿嘿笑着,浑然不知张野其实是被步观澜给吓得,也上来附和:“怕是周宿真有些吓人呢。听将军您这么说,您也知道那事儿了?”

    “知道了。”

    步观澜点了点头,笑了一声:“估摸着,是要给我做好吃的?明天咱们可得早点去点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嗯?猴子,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

    末将只是觉得你脑子出了点问题罢了。

    侯青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心道一声:周宿要不是想煮您,猴子我把脑袋摘下来给您当球踢。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明儿末将陪您去吧。对了,听说钦天监那边张大人给您定下了吉日,就在二十天之后。”

    “二十天?”

    怎么会这么紧?

    步观澜听了,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德庆帝到底有多想自己嫁人啊?

    她琢磨了一阵,没有头绪。

    侯青看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上前道:“要不末将去帮您打听打听许家公子?”

    “那有什么好打听的?”步观澜大大咧咧摆摆手,“不就是一养狗的吗?二十天还早呢,刀架到脖子上了,咱们再操心吧。走,李婆晚饭该做了,咱吃饭去。”

    “……”

    这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可真大啊!

    侯青嘴角抽搐,只看见镇北大将军浑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路闻着饭菜的香味就不知走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但愿,明日点卯时候,不要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就好。

    侯青忽然觉得,自己跟回京城来,就是个吃苦受累还要操心劳力的命!

    “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