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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夜。
鞭炮阵阵,热闹非凡。
整个宅子挂了大红的灯笼,无论是丫鬟婆子,都翻出了带着点红色的衣物,瞧着就觉得喜气。
家宴摆在了长生居的花厅里。
男人们一桌,女眷摆了两桌,除了初一十五长生居里一块用饭的太太、奶奶、小姐们,还有几位姨娘、姨奶奶,另摆了两桌给内院体面的丫鬟、婆子。
臻璇原只见过夏湖卿、夏景卿的姨娘温氏,二房的周姨娘和来过天一院的钟姨奶奶,这一回是把人都见了个全。
六老爷商辞的姨娘云氏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身子骨偏瘦,听说是信了真人的,何老太太对她很是不满,说了几次这家中人人都拜菩萨,偏就云氏头上长角与人不同。云姨娘不敢与主母争辩,却不肯撤了供奉的三清像。云氏生养过儿子,老祖宗与二老太爷又俱在,仅仅为了信仰一事与云姨娘闹得翻天,何老太太还真没这办法。
章姨娘亦步亦趋地跟在陈氏身边,并不多言,陈氏与张氏细声说着话,周姨娘转着弯说了些风凉话,章姨娘并不搭理她。
黄姨娘也跟着主母杨氏,许是年纪轻的关系,很是爱笑,与钟姨奶奶一块说着话。
见臻璇来了,钟姨奶奶抬起头看了过来,一番问安行礼之后,没见到还有谁进来,钟姨奶奶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臻璇知道,钟姨奶奶是在等杜越娘。
杜越娘这几日总算不再没日没夜的咳嗽了,看起来与敬茶那日差不多。叫紫媛扶着也能下床挪上几步,也仅仅是如此,断吃不消在这家宴上坐上几个时辰的。
况且,傍晚时起了风。杜越娘的身子骨若是受些风寒,又要遭罪了。她自个儿也拎得清,使了常嬷嬷过来与臻璇告了罪。
让执棋随常嬷嬷过去宽慰几句,臻璇等夏颐卿回来。才一块来了长生居。
落座、开席。
臻璇左手边是夏湖卿,右手边是杨氏。
杨氏眉目低垂,笑着轻声与臻璇说那送去的窗花:“都贴起来了,我瞧着真是好看,弟妹空闲时来我那儿坐坐?”
臻璇闻言也笑了:“嫂嫂事情多,我不敢贸贸然去打搅嘞。”
“倒也不忙碌的。”杨氏浅笑时脸颊有两个梨涡,“年节里大妹妹与二妹妹都不回来走亲,也就没什么要准备的。”
大姑奶奶霖卿与二姑奶奶奂卿嫁得不算远,也说不上近。马车要行上十来天。实在不是年节里方便走动的距离。
“嫂嫂回去吗?”臻璇问杨氏。
杨氏弯着眉眼笑:“我还算方便。绍州不过四五日,想回去随时能回去。”
这么说,便是不回去了……
杨氏虽然掩饰着。但眼底的那层没落还是叫臻璇看到了,她便转了个弯。不说走亲只说地方:“绍州?我母亲便是绍州人,母舅还住在绍州呢。”
“这倒是巧了。”杨氏抿着唇笑,“你是最方便的,出个门就能到娘家。”
臻璇弯着唇没有接话。
嫁得近些自然是便宜些,也难怪长辈们都不愿意把姑娘们嫁得远,逢年过节见不着,便是平日里想走动也不方便。
妯娌说着话,夏毓卿正巧坐在对面,撇撇嘴要开口,便叫何老太太横了一眼,唬得她不敢做声。
何老太太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尤其是老祖宗只和郑老太太说笑,全然当她这个二儿媳妇不存在一样。不过到底是过年,年节上不顾老祖宗脸面与长房闹起来,隔壁桌的二老太爷保不准就一脚踢翻了她的椅子。
“老祖宗,喝,喝。”
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何老太太低头看去,见是泉响从隔壁桌过来,摇摇晃晃靠到了老祖宗身边,手里还拿着半满的杯子。
何老太太的心一下子软了,伸手去扶了一把:“当心一些。”
“不打紧不打紧。”老祖宗喜上眉梢,把孩子抱到了怀中,在圆乎乎的脸蛋上啄了一口,接了杯子,“老祖宗喝。”
二老太爷带着晚辈一块过来敬酒,嘴上吉祥话不断,老祖宗多喝了几杯,不肯让泉响回去,紧搂着道:“去去去,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喝你们的,别带坏了我们响哥儿。响哥儿年纪小,不能沾酒。”说完,又重重亲了一口。
何老太太一下子就痛快了,睨了郑老太太一眼。
桂嬷嬷端着酒杯过来,闻言笑道:“老祖宗这是拿响哥儿作挡箭牌,要避酒了?”
老祖宗指着桂嬷嬷笑骂:“来来来,我还怕你不成?”
这顿团圆饭,总归是和和气气吃完了。
老祖宗醉酒,叫湘翮给了泉响红封儿压枕头,又千叮万嘱不许带泉响去看炮仗,自个儿早早歇了。
夏恪卿闲不住要玩鞭炮,周姨娘怕他伤着,叫一群人跟着去了。
夏景卿也想玩,只是不愿意和夏恪卿凑到一块去,便按捺着不提。
臻璇跟着郑老太太先去了听风苑。
郑老太太喝得也不少,整个人有些乏,故不留她们守夜,只一家人围着炭火盆子坐了一刻钟,意思意思。
“这一年过得开心呀。”郑老太太眯着眼,慢慢道,“爬上了六十岁,又娶了孙媳妇。”
郑氏笑着附和:“可不是嘛。”
“再过几年,添了曾孙,再给景卿娶了媳妇,再把湖卿嫁出去……”郑老太太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轻,咬字也不清楚,到最后只剩下鼻息。
廖妈妈凑过去一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口型道:“老太太睡着了。”
既是睡着了,也不好挪动。臻璇与廖妈妈搭了把手。让郑老太太在罗汉床上躺得舒服一些,又从内室取了锦被盖上,这才退了出来。
天一院里亮着灯笼。
丫鬟婆子不多,臻璇白天就发了赏钱放了她们假。只桃绫、挽琴与挽墨无处去,留夜伺候。
家宴上菜虽多,碍着规矩,大伙儿用得都少。而夏颐卿那桌,菜没动几口,酒倒是下去了几坛。
挽墨手脚麻利,在厨房里忙了两刻钟,端了几盘热菜,又从罐子里取了之前酱的小菜,温了一壶酒,送到了东次间。
臻璇笑着与她们道:“屋里不消伺候,都回去吃一些吧。”
等丫鬟们都出去了。臻璇满上酒。与夏颐卿一块坐下。
夫妻两人也不说什么话。只喝酒吃菜,臻璇几杯热酒下肚,整个人就有些晕晕的。她晃了晃杯子:“怎么比在长生居喝得要醉?”
夏颐卿一怔,再看臻璇整张脸都叫酒熏红了。便从她的手中夺了杯子过来:“你们那桌都是女眷,上的都是果子酒,天一院里哪有那种,自然不同。你都喝了几杯了,没尝出来不同?”
臻璇皱了皱眉:“没尝出来,酒不都是差不多的味儿吗?”
晓得臻璇不甚酒力,夏颐卿不肯让她再喝。
臻璇不高兴,又拗不过夏颐卿,支着下巴吃了几口菜。
酒劲上涌,模糊听见外头鞭炮一阵响过一阵,她迷糊想着,到新年了。
再睁开眼时,臻璇发现自个儿叫夏颐卿箍在怀里。
夏颐卿上身赤膊,睡得平稳。屋里烧着地火龙,身上又是厚厚的锦被,两个人靠在一块倒也不冷。
隐约还有几声鞭炮,臻璇揉了揉眼睛,摸了夏颐卿胸前的怀表看时间。
还不到卯时,她也没睡多久。
臻璇想翻个身再睡,刚一动作,就痛得毗牙裂齿。
不仅仅是头痛欲裂,腰间亦是酸胀得使不上力气。
夏颐卿被臻璇带醒了,见她眉头都紧到了一块,他拿手掌扶着她的后腰,使了些劲慢慢揉着。
掌心温暖,用劲舒服,后腰没有那般难受了,臻璇抬手按了按脑袋。
“既是酒量不好,怎么还稀里糊涂喝得多了?”
臻璇还有些困乏,声音都不清不楚:“二爷既然知道那酒不同,怎么不提醒我?”
夏颐卿轻笑:“我还疑惑你为何没有尝出来。”
臻璇无言以对。
她不擅饮酒,从前也极少饮,在酒这一事上就是没有一丁点天分。刚才她是觉得滋味有些奇怪,却不觉得相差甚多。
“喝多了就是如此,头痛得紧。等天亮了让丫鬟们端了醒酒汤来,会舒服一些。”
臻璇斜了夏颐卿一眼,头痛也就罢了,偏偏她还腰痛,便是她醉酒不记得了,好歹成亲三月,也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臻璇干脆把脸埋在夏颐卿胸口,不吭声。
“七娘?”夏颐卿出声唤她。
臻璇鼻尖轻轻哼了一声:“总归是我自作自受。”
臻璇声音闷闷的,夏颐卿还是听清楚了,不由就笑了:“晓得就好。”
之前见她醉酒,夏颐卿便抱了她放到床上,谁知臻璇借了酒劲抱着人不肯放,扬起头凑了上来。
妻子主动,他怎会不从。
与平常的娇涩相比,醉酒时的臻璇添了几分娇媚几分大胆,从前压在唇齿间的低吟也大了几分,低喃轻叫勾得人难以自禁。
夏颐卿笑着打趣,臻璇又是懊恼又是羞愧,干脆抬头去咬叫她枕在头下的夏颐卿的肩膀,却发现那上头已经有个被咬破了皮的印子。
臻璇眉头一皱,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叫他逼急了的时候就喜欢咬,手臂也好肩膀也好,尤其是情动无处宣泄的时候,却总是留着劲,只印下淡淡的齿印就放开了。
谁知今夜喝得太多,情醉哪里顾得上许多,巅峰之时收不住,竟然直接咬破了皮肤。
咬着唇,涨红了脸,犹豫了一会还是拿指尖去抚:“痛不痛?”
夏颐卿侧头看了一眼,拉过臻璇在唇上轻轻啄了一口:“不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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