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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群与以前真的不太同了,可能是因为身在官场的原因,冷漠之色越来越淡。这时他微微一笑,心想这果然跟上面猜测的一样,萧然他们很难接受。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萧然居然在审查制度上还要找碴。
审查制度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开放得七七八八了,剩下来的可谓是党和国家以及社会的底线。以黄群的看法,萧然这样理智而且成功的商人没理由再触及这条底线才对。
萧然亦很清楚,上面固然是允许民营企业进军戏院行业,可是民营企业绝对没几个拿得出这笔钱的。最关键的在于,不管什么企业兴建戏院,最终都是要被大公司并入院线的,这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他敢自己的家产来打赌,到时候投资戏院的要么是制度和管理都死板僵硬的国有企业,要么就是有背景的公子哥了。这两者都不是萧然想要的合作对象,尤其是前者,若是交给其打理,那有多少钱就赔多少钱,这点他好歹还是记得的。
黄群微笑着巡视一周,这才笑道:“那你们有什么意见,不妨都说出来,中央会考虑的!”
潘迪声他们再一次把目光凝聚在萧然身上,萧然呵呵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这才说:“很简单,发行不能让中影垄断,戏院方面,我希望把限制放宽到百分之五十一。若是得不到控制权,那我们的投资就毫无意义了。最后就是审查制度,这点呆会再说!”
黄群默默考虑了一下,其实在发行上,中央的确没打算让中影继续垄断了。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论发行力量,不要说魅影,就是德宝和天罗以及泰行都比中影强了许多。在这方面的平衡和控制,中影和银都都可负责,再加上一个亲大陆的萧然,问题其实是不大的。
黄群认为需要研究的地方就是戏院,中央确实打算控制住戏院。不过,他还是觉得此举主要是在试探,因为发行权既然允许了,那就算了控制戏院,都很难控制到电影公司。
他有一种预感,这次争执的关键不是在于戏院或者发行,而是审查制度上面。因为他很清楚,这基本上等于中央的底线了,而萧然在这上面竟然还有要求,那恐怕就……
黄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这一趟可不是来下决定的,而是来收集意见的:“审查制度上还有什么问题,萧总,你该知道我们已经做了很大程度的让步了!不要让我们难做。”
萧然轻轻一笑,扫视了一眼雷开泰他们才说:“很简单,我认为在宣扬封建迷信以及暴力血腥的定义上存在一定的误区。否则的话,这就让我们中华的五千年历史里若干题材得不到呈现了!”
潘迪声他们大感意外,没想到萧然居然讲出这样一番话。其实他们都对审查制度没什么意见,也不明白萧然为什么要在这上面纠缠。黄群更是不明白了,这跟五千年历史有什么必然的关系:“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这个很简单似乎已经成了萧然的口头禅,只是萧然一直以来都改不掉:“我们都知道鬼魂是不存在的,而这个题材若是在现在的定义下,注定是没可能在大陆上映的,对不对?世界上同样没有神仙,可不要忘记,中国五千年历史里有多少的神话传说,这些都是极佳的题材。要想宣扬中国文化,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潘迪声他们的眼睛立刻亮了,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题材呀,萧然这等于是在提醒了他们。可是,很快他们便迷惑了,为什么这些题材不错,而萧然却一直没有投资呢?
黄群立时理解了萧然的意思,顿时苦笑不止,这倒真是个大麻烦。可萧然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想说的太多了,就是这个所谓的封建迷信,不知勒杀了多少电影人的创作思维。
最让萧然愤愤然的便是《大支佬》,当年这片为了在大陆上映,不得不剪掉一些相当重要的剧情,导致在大陆上映之后骂声不断。可结果这片凭着完整版在金像奖上夺下了最佳影片,一部完整的影片和一部残缺的影片,这是从来都没有比较姓的。
而这片固然是有一些因果报应的主题在里面,可是实质上却是宣扬人们一心向善的,而这样的影片亦被剪掉,这就真的没救了,怨不得百年华语电影落得后来的处境。这样说起来,那宗教里一样宣传因果报应,岂不是也该删掉!(罪过罪过,就事论事,绝非攻击)
“什么是血腥暴力?”萧然站起来向黄群逼视过去:“吴雨森的名字你该知道,他的《喋血双雄》里发哥最后瞎眼的镜头,那个镜头绝对算是血腥了吧。按照这个定义来对待,这个镜头肯定要被剪掉,那这部影片就绝对不完整了。限制了创作思维的审查制度,不是我们想要的!”
黄群无语了,他亦有欣赏过那部影片,结尾那段戏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可谓血腥了。若是因此被剪掉,那绝对是不完整的。整理了一下思绪,他这才问:“那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萧然笑了,如果中央政斧不能解决这上面的问题,他情愿放弃大陆市场。若不然,港片若丧失了想象力和创作力,那不需要好莱坞动手,自身就会慢慢死亡的。
“很简单,在封建迷信等方面,我们需要更有利于创作的宽松环境,这就需要中央在这上面给予一定的开放了。”萧然轻笑着,他不是不把内地市场放在眼里,而是他很清楚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在血腥暴力以及色情方面,我认为完全有必要做分级制度!”
“影片里总是不可避免的要涉及一些社会问题,而这些都不是所谓的攻击,这个时候的电影,其实是站在舆论的角度和当事人的角度来观察和解读。”说到这里,萧然忍不住有些泄气了,好莱坞现在对港片的最大优势就是在于,好莱坞可以公开在影片里攻击执政党,攻击军方,而港产片绝对不可能在影片里干这些的。
萧然忽然间对跟好莱坞对抗充满了挫败感,这让他如何不感到失败。甚至还没有开始打,他就已经在自家人的手里败了。这场仗极难,非常困难。审查制度让无数题材都蒙上了灰尘而无人敢碰,他亦清楚,中央是很难开放这些限制的,这才是他沮丧的原因。
这沮丧绝不是没来由的,他相信《古惑紫》系列就绝对不可能通过审查,而且甚至于质疑某些市或县政斧的影片恐怕都是通不过的。香港警方在电影上的帮助是很大的,就算影片攻击了警方一样都会帮助。可是,在内地,不要说攻击了,就算是指警察贪污,恐怕都要被警方狠狠的挑衅一顿。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香港警方很清楚,电影就是电影,而在视电影为宣传手段的大陆,这就……(不敢继续再深入了)
黄群思索了很久,他能够判断出萧然的这番话里有什么意思,亦承认这是很重要的。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主,而且这些东西很敏感,敏感到了他都不敢碰的地步。
于是,他惟有岔开这个话题:“萧总,关于你说的分级制度,我们其实有考虑过。争论很大,有人认为若是搞了分级,那就等于是鼓励人们去欣赏色情片和暴力电影,将来很可能在社会上造成巨大的危害!”
萧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下场。全球每年的色情业至少都有上百亿美金的市场,这意味着什么?有需求才有市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三级片不是色情!”萧然很累,忽然间他有一种放弃一切,和林清霞带上孩子退隐的想法。他面对任何难关,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奥斯卡就曾经给一部彻头彻尾的x级片《午夜牛郎》颁发了最佳影片!”
黄群轻轻叹息一声,他亦很为难。在得到了香港影坛的一致认同之后,中央便将香港电影视为振兴民族电影的领头羊,可现在还是在这上面有着无数的障碍,这亦让这位很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副部长感到遗憾。
潘迪声他们全都呆住了,得萧然这一详细解释,他们才发现这其中的奥妙。在这样的情况下,港产片的发挥空间就真的不剩下什么了,那与舍弃大陆市场有什么区别?
“算了,这些我会跟上头提到的!”黄群面色恢复了平静,再取出一份资料递给了萧然:“这是文化和传媒产业上的草案,你看看!”
这份草案主要是萧然想要的,其他公司都还没有扩展到这种程度。萧然浏览了一下,这上面允许港资进入内地投资传媒做到绝对控股,不过,这是除了新闻传媒以外的。
在电视业方面,亦允许亚视和无线在两广进行运载,若是状况良好,可逐步扩大范围。音乐方面亦允许了进入,允许完全控股。简单的说,这些关于文化和传媒方面的草案都很让萧然满意,可唯一的问题在于电影,这可是魅影的核心产业呀!
“我想我对这些都没什么意见,关键在于电影!”萧然苦笑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把心中情绪完全暴露在外人眼里了:“中央再不给予我们足够的支持和开放,用不了几年时间,港产片就会快速衰败的!”
这话让潘迪声他们再一次的怔住了,黄群更是皱起了眉头,他们都认为萧然的话未免太危言耸听了。港产片现在在全球各地一样有非常良好的市场,怎可能落到衰败的处境。
萧然现在完全领会了历史上港片衰落的原因,总算理解了那些电影公司的老板是如何的痛心疾首:“你们都知道,法国很快要出台一项针对港片的法令,相信在三五年内,其他国家和地区都会出台类似的政策。”
“这个我们都知道,可这好象问题不大吧。”杨奇深感好奇的盯着苦笑的萧然说:“他们只能限制一定的数量而已,又不是完全赶港片出局!”
“唉……”萧然的叹息拖得很长,让每个人都好象受到感染似的,不禁都紧张起来:“好莱坞目前每年在全球发行的影片是二十部左右,地区姓发行亦只有四十部。而好莱坞每年制作多少影片?比香港多得太多了,那其他影片不在海外上映,靠什么赚钱?”
杨奇首先意识到萧然话里背后的深意,不禁浑身一震。萧然悲哀的目光扫过几人,悲凉的语气在众人耳边响起:“香港每年能够做到包括北美的全球发行数量到目前为止还不到十部。若是不算入北美,那亦只有三十部,算上地区姓发行亦只有六十部。”
“而现在港产片每年制作百五十部影片,除去其中两成到三成的实验片和文艺片,就意味着还有上百部商业片需要发行赚钱!”萧然苦笑不止,他现在才发现,原来大陆市场竟然是如此之重要:“而这些影片的平均投资都上了两千五百万,在香港本地根本就收不回成本!这就意味着每年至少有四五十部影片是赔本的。”
黄群静静的聆听着,这样专业的事,还是交给萧然这些专业的人来告诉他比较好,这点他还是很清楚的。萧然苦涩的笑了:“知道为什么那些影片不能发行吗?第一,我们不可能做到完全发行,第二,这些影片太华语化了。就好象好莱坞总是有不少很本土化的影片难以发行一样!”
“不要忘记,除了全球发行的影片是真正的商业大片以外,其他地区姓发行的影片有不少都是赔本的。因为本地市场养不下它们,它们在本地市场上得不到什么回报,在其他地区和国家又未必能够成功!就连商业大片都未必收得回成本,我们是在赔本赚吆喝,为了占领市场才这样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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