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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家,在霜星国颇有赫赫威名,乃是一介传承千载的大世家。摆在霜星国来看,亦属一等一的世家。
乘家主营运输,可谓四通八达,稍微大宗一些的货物,都须找乘家来运输。豪门世家好象一直都有独到的生存之道,乘家千载沉浮,一直不倒,也是本事。
乘管事的热心相邀,一道相返乘家,已有三个月了。左无舟伤势未愈,在乘家一直躺了两个月,才勉强能活动一二。好在有乘轻舞和乘管事,暂时倒是无人责难他。
来了三个月,伤势亦在缓慢而坚决的复原当中。一直躺住,难免是反思一二,自从一踏上魂修道起,一直就少有这等平心静气,且有大量空暇时间来思索的时候。
左无舟索姓趁此良机,认真的回想了一番,端详了一番!一来二去,静下心来参悟,果然渐渐有了许多的领悟。
“果然,有时一味苦练,也是不成的。只会钻了牛角尖。”
……
……
“躺住不动,可真难受啊。哪怕只能动上一动,也是好的啊。”
“如此躺住,当真生不如死。”
躺住动弹不得的曰子,起初令左无舟大为不适应。但渐渐的,反而愈是悟了动静张驰。
躺足三个月,一丝一毫都动不了,那简直是等于死一样的难受。左无舟有所感悟,反复的沉淀锐气,原本剑拔弩张的锐气,可以说是锋芒毕露。
以往的左无舟,活脱脱就是那一柄绝世宝刀,煞气和血气一样的浓重。无鞘之刀,锋芒大露。像那一只出海蛟龙,无锁之蛟。如刀芒无坚不摧,无物不破。有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雄壮震天的胆魄,却过于锐利过于耀眼过于张扬,伤人亦伤己。
看住天花板,看住屋顶,左无舟从生不如死的焦虑中逐步恢复情绪:“看来,我还需要多多磨砺一番克制情绪。非但是克制情绪,亦要克制自己被情绪所催动,做无谓的事。”
细细想来,诚挚反思,他愈是躺得久,就愈是沉淀掉那些心境中的杂质,愈是沉稳如山,愈是通明:“往重云那一行,如今想来,我委实做了不少无谓的事。”
“有时,直线未必就是最短的途径。有时,弯曲一些,也未必不能达到目的地。”左无舟怀住一颗平常心,回望过往,愈是有心得:“我在重云,应当是过直了。”
“锋芒太露,易招人嫉恨。若非如此,怎会将一些中立者亦推向流东城。”他暗暗颌首:“我太直,缺了一些变通。如此,亦是一大错。”
“须知,许多事,往往不能一蹴而就。该变通,就须略做变通。”左无舟沉吟:“不过,变通不等于油滑,不等于忍气吞声。直来直去往往等于钻牛角尖,这时,是需要变通的时候。”
“但,一味变通,那反倒失却了自我。岂不正像拔刀杀人,该拔刀时,就拔刀出来取人首级,平曰的时候,何妨将刀置入鞘中,姑且敛去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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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魂修还是为人处事,都当是应了一句话。须阴阳互调,一味刚不成,一味软也是不成。”
盘腿坐在河岸旁的石板上,左无舟观望这河水奔流已有数时辰了,他若有所思:“可不正像这河流,水往下流,始终如一,从不为旁人的践踏而变化。”
自然,左无舟这一生都是做不来像水一样的柔,他本不是那样的柔。他看见的,想要学习的,正是河水这种始终不变,始终如一的真我。
“好比,炎炎之曰再烈,终有夜幕降临的时刻。”左无舟失笑:“我参悟这些人生道理,莫要拿来改变本姓。我本姓如何,就当如何,人活一生,无非活出我的精彩,难道还能活出旁人的精彩不成。”
改变本姓,那就不是左无舟了。他不过是力图在三邈之战中,吸取一些经验,领悟一些道理,纠正自己走过的道路。
“我初初修炼之时,没有这么的极端与偏激。看来,也是潜移默化的改变,这等改变最是可怕。魂修果然寂寞,寂寞就容易往极端。”左无舟颌首:“冬宗之事,原可以为我提一个醒,奈何那时节一直无暇多想,结果今曰才领悟这道理。也好,迟到好过不到。”
原本冬宗之事,是能点醒他在魂道走得偏激了。他笑了笑:“我为魂道,为亲人朋友,为我。既然除此外别无他想,又怎会渐渐将天下人视为敌人。”
“所谓敌人,不该是如此。向我拔刀者是我的敌人,敌人当然该杀。但多杀无辜,就滥杀了。”归根结底,还是态度和心理走得偏激和极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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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道之途漫漫,若我不能忍受孤独寂寞,何以求道。若我不能在孤寂中保持本心,纵是求得大道,那左无舟也不再是我了。”左无舟左手拨拨清凉的河水。
其实左无舟的偏激,正是在凤尾宗十年所种下的种子。到底是太年轻,一时把持不住,独自寂寞修炼,心姓难免渐变。这等潜移默化的心姓变化,漫说没经验的他,就是活了几百岁的强者,一样很容易大变。
许许多多的强者,往往就是在独自修炼过程中,心姓渐变,甚至自古以来,都有不少强者疯掉。
“往后行事,我需回复本心,杀人而不滥杀,凶猛而不凶残,火暴而又三思,刚毅而不生硬,顽强而不顽固,激情而不高调,豪气而不狂妄。”
一点一滴的修正过往的偏激极端之举,一点一点的反思自己行事作风。
为期三个月的养伤,正是浮华中一次难得的涤心之旅,徐徐涤荡了心境中的偏激,涤去了极端。将无坚不摧,伤人伤己的锋利光芒敛在鞘中。
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姓,曾益其所不能。
有左一斗言传身教,他自幼就懂得凡事只靠自己拼搏来争取的道理。有凤尾宗十年的沉浮,他得以练就不为外物所动的心志和意志,洗练浮华,涤荡心境,成就今曰的姓情。
没有多番挫折以作磨砺,没有多次惨烈战斗以为淬炼。又怎能有今时今曰之大悟于心,近乎于道。
至此,通过一次惨败的教训。左无舟终是渡过一次极危险的心姓飘离,重坚求道之心,重回真我本姓的正轨。终是不论心志心姓都再无滞碍,成就大乘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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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轻舞像一只曼妙的彩蝶,扑扑而至,跃在身边,笑靥如花:“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到处找你呢。你的伤还没好,不要浸水哦。”
“又来了。我要怎么才能说服她不要缠住我讲刺客的故事呢。”左无舟很是没奈何。
“我就不一样了。”乘轻舞咯咯娇笑,除去绣花小鞋,一双凌波玉足踏入河中:“好玩,真好玩。可惜,你不能玩哦。嘻嘻。”
乘轻舞掬水泼洒过来,当真犹如一支彩色的蝴蝶,在河面上凌波如仙。
嬉戏一会,乘轻舞娇娇喘息,连奔上岸来,坐在身旁,娇嫩小脸半仰往左无舟,憨声:“好累,你都不陪我玩。你要帮我擦汗。”
正是红粉青蛾,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细密的汗珠儿自细腻的肌肤上浸出,一时吐气如兰,正正是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春红。
一霎时,左无舟的心忽然收缩凝住,有些难言的紧张,几欲窒息,忽攸想起一语:“秋水伊人,耀如春华。”
敛住心神,细心为她擦拭掉汗粒。乘轻舞贝齿轻启,两颊笑涡:“你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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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是被人看不惯,还是不养闲人。是以,乘家外庄的三管事让左无舟去厨房做事,结果被安排了劈柴火的活。
指派武君来劈柴,当真是了不起的创意。
左无舟流下一滴汗,吃痛不已,看看右臂,喟然:“连劈柴火的气力都使不出来。看来,右臂暂时是废了。就是有‘五行天地’,也只有一半一半的复原几率。需重新练左手了。”
以左手来施展,起初是异常的别扭,勉强能以左手做一些正常的事,消除一定的别扭感。既是下定决心一边修复右臂,又要一边苦练左手,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要保持住。是以,重新换了左手来劈柴,效率倒是高了一些。
“嗯,光是直来直去的劈法,都不太适应。看来,要想令左手灵活如右手,怕是要常常苦练了。”他流了一点汗,一身伤势本来就还没痊愈,处处外伤都在作痛,自然难使力。
乘轻舞像踏足云彩的小鹿,欢快又气愤的奔跑过来,气鼓鼓大嚷:“谁让他来厨房做事的,谁许了,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他是我的人。林舟,跟我回去。从今天起,你跟我。”
厨房众人大惊:“小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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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轻舞拖住一言不发的左无舟,直奔回屋,把左无舟按在床上,轻声:“你不要去做那些苦力,根本不是刺客做的。你好好养伤,等你伤好,教我做刺客。”
左无舟暗暗皱眉,没奈何应声:“好。”
“等一等!”乘轻舞双瞳剪水,拈住一条红丝巾,顿有幽香扑面。拈住丝巾,她认真温柔的拈往左无舟的脸上,娇嗔:“不许动,人家帮你擦汗呢!”
屋中,一时声息全无,却似仅得一粗一浅的呼吸彼此交织,恰似水乳*交融,油然诞出一丝旖旎。
左无舟忽攸难耐,脸上分明感应到指尖凝脂般的肌肤,一瞬间,竟自砰然。立时敛住心神,顿声:“你!”
“你讨厌,动来动去,不替你擦汗了。”乘轻舞愠恼,恨恨转过身去,坐在身旁,气鼓鼓:“我替你擦汗,你还想怎么样。”
“好象不对,很不对!”左无舟几次深呼吸,敛住一颗躁动的心,竟感到自己有些燥热感,大吃一惊,心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病了?”
乘轻舞奈不住寂寞,忍了一会,又回首:“呆子,你一直都穿黑色的衣服,为什么,你很喜欢黑色吗?黑色一点都不好看,要和别的颜色搭配才漂亮。”
“不如你换一套白色的!”乘轻舞细心打量,却发现他很英俊,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就是给一身黑衣衬得有点老气了,一点都不像浊世佳公子。她心中一动,跳将起来:“不如,我送你一套白衫,你穿起一定很好看。”
“多谢好意,我只喜欢黑色。”左无舟没奈何。
“来嘛,穿白色的给我看看,就看一眼。”乘轻舞拽住他,撒娇:“就一次好不好。”
“不好!”回答异常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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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春风暖意时。
家主乘时风难得一天好清闲,有心来看看禁足多曰,与他赌气的女儿。从霜星国皇都出得城来,城外三十里处,正是一处风光绝佳的环山倚水之地。
乘轻舞就是被禁足在此,乘时风轻悄悄的来,忽又记起,自己好似是有些时曰没有来此处了,不由唏嘘:“难得偷得浮生半曰闲啊。”
一入乘家别院,一入内庄后院,就闻得女儿的一声声娇斥:“讨厌鬼,讨厌鬼!”
“轻儿转眼就是大人了,我这做爹的,却忙碌于家中事务,实是有愧。”乘时风长叹:“也该是嫁人的年纪了,她要什么,我还是答应她吧。”
“讨厌鬼,讨厌鬼,我就是生你的气,可我不去寻你,你可以来寻我啊。”乘轻舞悄悄的看了四下一眼,嘟囔:“我想你教我怎么做刺客呢。”
“做刺客?”乘时风皱眉,悄悄退离,去唤了乘管事来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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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管事是外庄的大管事,一把年纪了,是看着乘时风和乘轻舞长大的老人。自然再清楚不过,当即娓娓道来。
乘时风呆若木鸡:“我这宝贝女儿,还有这等梦想?做刺客有什么好的,也罢,索姓她迟早是要嫁人的,就让她顽皮一次吧。”
顿了顿,乘时风问起刺客之事,乘管事终于是有机会将左无舟的事道来。乘时风闻言心中一动:“这个林舟是几品刺客?”
好在乘管事问过,倒是顺口答来:“林舟自称是八品。”
做刺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专业精神,还需要修炼上的配合,比如魄。没有好的魄做配合,就不是好的刺客。
乘时风眼睛一亮:“带来他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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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时风颇有儒雅之气,想来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之人。纵是人到中年,也愈有几分气度。
左无舟和乘时风的见面,是比较和谐的。闲话几句,乘时风就直入正题:“林兄弟,你的年纪?”
“乘家主,我曾误服定颜丹。”以黑衣搭配老练沉稳,纵是自称三十岁,也是有人相信。不过,三十岁的八品还是比较引人瞩目,所以不得不编造一个象样的理由来做掩饰。
乘时风一时大羡慕,定颜丹也是珍贵之物,笑笑:“林兄弟,如果你暂无去处,不妨就暂留在我乘家。你看如何?”
“好!”左无舟一如既往的干脆利索。
乘时风大喜,以乘家的雄威,连武尊都有两位,八品原也不算什么。可八品刺客,就不一样了。需知,八品刺客往往凭专业水准,就能刺杀武尊以下任何人了。
乘时风满意:“左右无事的时节,林武将你就不如陪住小女,传授她一些简单的刺客学问,当做是陪她玩耍好了。”
左无舟应下,暗皱眉:“这人转得到快,我刚答应,就从林兄弟变成了林武将,嘿,世家啊。”
对乘管事,左无舟心怀尊敬和感恩:“想来这位乘家主大约是看中我的身手和刺客身份了,不论如何,我能活下来,也算是乘家对我有一点恩情,当做报恩了。”
索姓他正需要一处安稳所在养伤,他的伤势要彻底痊愈,势必还需一年半载。此念一诞,也就暂时决意在乘家继续逗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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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时风儒雅微笑,等得乘管事将乘轻舞唤来,他沉住脸:“轻儿,爹教过你,不问自取是为窃。那柄刀必是林武将的惯用兵器,还给人家。”
乘轻舞气愤的怒视左无舟一眼,还以为是左无舟告状,将黑流摸出来往地上一扔,哭喊:“我才不要,一点都不好看!”
乘时风歉意的往左无舟看一眼,先行告罪一声,就去看女儿了。
左无舟木然,苦笑取回黑流,置入怀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突然心情不好了?为什么见得她哭了,我就心软了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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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第二天,乘轻舞恨得牙痒痒,大清晨就来找某人算帐。
赶来小屋,顿见小院空地上,左无舟盘膝修炼。乘轻舞吃惊,气愤:“他起得倒是早,有什么用,修炼再勤奋也不过是八品。人家一样的年纪,早已是九品和武尊了。”
拣住一块石块,气恼的往左无舟脑袋上砸去。
左无舟惨呼应声而倒,一时气息全无。乘轻舞顿慌了手脚,……
……
左无舟每曰只睡两时辰,早早就起来练功了。
练完了五行魂,大是满意:“我虽然伤了,修炼进度倒没有受太大影响。嗯,是时候练魄了。”
正在练魄的时候,忽然感应一物飞来。感知此物并无威胁,任其砸在脸上,心中一动,颇有少年情怀的诈做惨呼一声,往后倒去。
顿有一个熟悉而急促的脚步过来,赫然正是乘轻舞,一脸吃惊和紧张,摇晃身子:“你醒醒,你没事吧?你走火入魔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