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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夕脑海中忽的闪过了前面那两个小丫头说过的话语。
每年的这个时间,她们的教主都会祭拜自己的坟墓。
也就是说,白衣教的教主就是张雪鸢?好端端的,干嘛要祭拜自己?
云夕漆黑的眸子漾起了一抹的深思,还是说,她这是在埋葬过去的自己?倘若这张雪鸢,真是当年那张学士的孙女,那么她想要埋葬掉过去愚蠢受人欺骗的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夕不明白的是,她为何不回头找文月郡主报复呢?明明连白衣教都成立了,手下人也不少,想给文月郡主找麻烦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
想到这点,云夕又怀疑这位并非那张雪鸢了。
张雪鸢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转过头。她面目生得寻常,只是因为练武的缘故,保养得挺好的,看上去最多也就是四十来岁,她的脸颊从额头到下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横跨了整张脸,让那张平常的脸,平添一分的狰狞。
她的眼神平静,里面是经历过诸多世事的人才会有的沧桑和冷漠。
看到她手头的梅花,张雪鸢原本略微冰冷的眼神多了几分的温和,“将梅花给我。”
云夕走过去,将梅花递给了她。
在张雪鸢伸手接过这梅花时,露出了一截的手腕。云夕看到手腕上套着一个深紫色的玉石手镯,手镯上刻着雪鸢两个字,字很小,若不是她眼力过人,也没法看到。
这手镯一看就非凡品,云夕手头倒是也有一两个,不过那也是宫里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好东西。
她飞快地收回目光,低头作内向的样子。
张雪鸢拿过那梅花后,将梅花直接放在坟墓前,久久地看着那墓碑。
片刻之后,她淡淡道:“你下去吧。”
云夕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
她重新走入洞内,发现那脸盲少女还在等她呢,她压低声音,问道:“没事吧?每年这个时间教主心情都会很不好呢。”
云夕笑了笑,同她慢慢走着,“教主人那么好,就算心情不好,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来到这白衣教后,她学会的便是夸夸夸!反正在这些彻底被洗脑的少女面前,她只要夸白衣教的好就可以了。
脸盲少女赞同地点头,“我不是怕你被吓到嘛,教主人自然是顶好的。”
云夕笑了笑,“我再去采摘一些梅花好了。”
脸盲少女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云夕笑了笑,“我听几位姐姐说,圣女大人心情似乎不太好。我想梅花这么好看,说不定圣女大人看了后,心情就好了。”
等采摘完后,直接以这为理由,找到朵朵即可。
脸盲少女颔首道:“这倒是好主意,你快去吧。”她摇摇头,“你也真是不怕冷呀。”
云夕的一项本事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若是能让圣女开怀的话,我受点冻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脸盲少女领她走出了这四通八达的通道后,云夕便返回去,又采摘了几朵的梅花。
她手里捧着梅花,沿原路走回,然后随便抓着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白衣教少女问道:“圣女在哪呢?我想将这花给她呢。”云夕补充了一句,“我看教主看到这花心情都好了不少,才想着让圣女也看看。”
那名少女倒是没有怎么怀疑,毕竟云夕刚刚的话,可是透露出她见过教主。
她拉着云夕说道:“难怪你找不到圣女,圣女不在她房间,现在是在圣殿里呢。”
云夕跟在她身后走着,依旧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通道。她觉得这白衣教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能找到这样一个根据地!这山洞里的宫殿,一看就不知道修缮了多少年,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结果却反而便宜了白衣教。
回想起自己安置人,都得辛苦寻找地点,买下庄子。云夕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最后她们两人停在了一个牌匾上书写着圣殿的屋外。
云夕还没进去,便听到了朵朵的声音。
朵朵声音温柔却显得坚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然后是整齐的女声跟着重复,“天气玄黄,宇宙洪荒。”
接连念了三遍。
云夕走进殿内,恰好看到朵朵在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上“天气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还认认真真地讲解着每一个字的写法。
云夕挑了挑眉——这可真是厉害了我的表妹!居然直接跑来白衣教当起了老师了。
她看着下面排排坐,一脸认真写字的白衣教少女,虽然她们因为是初次写的缘故,字迹歪歪扭扭的,但的确写得十分认真,还带着几分虔诚的味道。
这一幕让她心中忽然有些感动,她看最后几排还有空位,也不急着找朵朵,而是抱着梅花在最后一排坐下,脸盲少女看着墙壁上的字,眼中闪过一丝的渴望。只是她似乎还有事的样子,没法一直呆在这里。
只能低声叮嘱了云夕一句,“等你学会了,记得找时间教我哦,我先去巡逻了。”
“……好。”云夕说道。
心中忽然有些惆怅:等救出朵朵后,她便要离开这里了,只怕同这有趣的脸盲少女没有相见的一天。而且就算见到了,以这姑娘的脸盲症,能记住她的脸才有鬼呢。
她和脸盲少女的进来,朵朵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云夕变了个样子,朵朵也没认出她来,只当是哪个白衣教的姑娘也进来听课,还吩咐人给云夕摆上笔墨纸砚,让她学着练字。
朵朵这一堂课上了半个时辰后就结束了。
在练字的时候,云夕为了表现出自己初学者的样子,也只能故意将字给写得潦草一点。
等这堂课结束后,见朵朵要离开这里,云夕捧着手里的梅花,笑着迎了过去,“我刚刚特地给圣女大人摘了些梅花,放房里用梅花熏熏屋子也是好的。”
朵朵鼻间嗅着梅花淡淡的馨香,不觉神清气爽,又看梅花可爱,连忙接了过去。当目光落在梅花的花瓣上时,她目光忽的一凝——花瓣上隐隐刻着两个字,朵朵。旁边还画了一朵的云。
朵朵被带来白衣教据点后,曼儿等人对外只让大家称呼她为圣女,除了教主、曼儿几个护法以及同她是旧识的绿儿姐姐,其他白衣教的人根本不知道她的本名。
加上旁边那朵云……
朵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眼睛湿了湿,她抬起头,对上了云夕那双熟悉的温柔的眼神,眨眼眨去眼中的水汽,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这梅花我很是喜欢。”
她顿了顿,说道:“你同我说说那梅树的风景如何?外头太冷了,我实在不想出去。”
云夕知道朵朵已经认出她来了,点点头,“好的。”
朵朵身边随时跟着两个身手不俗的女子,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毕竟朵朵是被掳回来的,白衣教的人也知道她不可能马上就对白衣教死心塌地,生怕她想法子逃出去,这才派了两个人跟在她身边。
这两个的身手虽然比不过十大护法,却也算得上是高手了。
那两人虽然不曾见过云夕——但是白衣教的人那么多,她们也不可能记得住那么多张脸。加上云夕刚刚又是被脸盲少女带进来,所以她们也只当是哪个她们没印象的教众。
云夕跟在朵朵身后,进了她的房间,也默默记住了她房间的位置,方便下次再来。
等进了房间后,朵朵拉着她直接坐在床沿,“这梅花开的可真好呢,等明日,我也想出去赏景一下。”
云夕将梅花放在旁边的花瓶中,用剪刀随意修建了一下,漫不经心说道:“这两天外面可冷了,圣女若是不小心着凉可就不好了。咱们教可离不开您呢。”
那两个监视朵朵的女子,闻言不自觉向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云夕说那话,不过是为了不引起她们的怀疑。
朵朵叹了口气,说道:“等天热了后,梅花都早凋谢了。”
云夕指了指花瓶中的梅花,说道:“看这个也是可以的。”
然后她说起了梅花开花的景致,朵朵也作出一副听得入神的样子。
等听了一会儿,朵朵便说自己独自饿了,将那两人打发出去做梅花饼。
那两人看了云夕一眼,似乎觉得屋内有云夕守着,不至于会有事,这才转身离开。
等她们走后,朵朵正要开口说什么,云夕却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笑着说道:“圣女可真厉害,认得那么多字呢。”
手点了点外头,示意那两人还没离去。
朵朵心领神会,继续说道:“不过是以前在家学着点,不做睁眼瞎罢了。也是姐妹们不嫌弃我的水平。”她那千字文,便是云夕捣鼓出来的,用来教家里的人读书认字。
也是因为有千字文的存在,杜周氏和杜一福才能在一年内,将大部分的字都给学会了。
两人在那边闲聊,等云夕确定那两人离开后,才对朵朵说道:“辛苦你了。”
她进门之前,便在墙角处丢了颗种子,种子已经发芽了,拿来帮她监视外头是否有人经过那是十分方便的。
朵朵眼眶红了红,却还是摇摇头说道:“不辛苦,她们对我挺好的。再说,我知道姐姐肯定是会来救我的。”
她眼中是满满的信任,“我们要什么时候离开吗?”
云夕将一瓶药塞到她手中,说道:“这药,你先收着。这里的迷药,只要一点就能够让人昏睡半天。你带在身上藏好,到时候若是想离开,就用迷药药倒她们。”她停顿了一下,说道:“虽然我很想马上将你带回家,可是现在带走,迟早她们也会想法子再将你带回来,所以我打算用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倘若这张雪鸢真是云夕所知道的那位,那么她说不定能够利用这点和这位白衣教教主做一个交易,到时候就不用再担心朵朵被带回来了。
云夕顺便让朵朵记住外面那阵法的破解法子。因为担心她逃走,白衣教的人根本没有告诉过她。
朵朵重复了好几遍,将这方法深深地印刻在心中。
云夕看了看这屋子,摆设什么的都很好,显而易见,朵朵在这里,除了没有自由,其他的待遇都是最好的。不过若是等白衣教确定她对白衣教死心塌地了,自由应该也就有了。
云夕问道:“你最近是否开始学习白衣教的功法了?”
朵朵点点头,语气也多了几分的雀跃,“开始学了,这名叫雪凝功的功法果真很适合我。”
云夕眼中笑意加深,“适合你就好。你好好修炼,等武功大成后,谁也没法逼你做你不爱的事情。”
朵朵用力点头,这个道理她也是清楚的,所以尽管她没有要加入白衣教的意思,却也学习得很认真,不放过让自己强大的机会。说起来,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中十分信任云夕,坚信自己的表姐迟早会过来救她。在被带回来后,不闹脾气,也不绝食,更没有试图逃走,白衣教这才那么快将功法给了她。
云夕觉得朵朵被自己调教得多好啊,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最好。
她笑了笑,“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教她们读书的?”
这点连她都没料到,云夕原本以为朵朵也就是勤奋练功罢了,哪里想到这小丫头,还当了一回老师,教书育人了起来。
朵朵眨了眨眼,说道:“我只是想起姐姐你同我说过的,很多女子是因为见识不够,加上又被男子刻意用女戒女则这些教导着,所以她们的目光只能看得到后宅的三亩地,太过小家子气。我便想,倘若我能够教导她们读书识字,她们看多了书,说不定能够更多地自己动脑子思考问题。格局也会变大一些。”
她顿了顿,说道:“让她们知道外面的天地并不只是她们以前所想的那样,这算不算是你所说的解放思想?”
比如她就觉得,白衣教只想着对付世上男子,采用的也是那种十分残忍暴虐的手段,这实在有些不妥。就算本来过错不在白衣教身上,人们都只看得到她们残忍的手段了。
现在的人都是谈白衣教色变,将白衣教彻底妖魔化,寻常女子说起白衣教,也是一脸鄙夷,生怕被人和白衣教牵扯上关系。除了那些实在日子过不下去的人,才会将一线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可是不改变思想的话,迟早会出更多的叛徒。
像先前几个护法被抓,便是因为有白衣教教众觉得她们的行事实在太过大逆不道,同衙门串通起来。
像她表姐多聪明啊,就算是将人整治得有苦说不出,可是外人却说不出她的半分不对,嘴里只有称赞的,只会说那些人家是自作自受。
朵朵觉得,要学就得学她表姐。
因为有云夕潜移默化的影响和细心教导,白衣教那一套的思想完全对朵朵没有用。她将表姐和白衣教作比较,得出的结论便是表姐完胜。
云夕看着表妹朵朵晶晶亮的眼神,不自觉笑了,摸了摸朵朵的头,“朵朵做的很好,便是这个道理。”
朵朵得了表姐的称赞,心花怒放,笑得眉眼弯弯的,“那在表姐带我走之前,我便先留在这里练功,顺便教她们读书好了。”
这样一想,在洞里的日子都不难熬了。
云夕点点头,说道:“我有什么消息的话,会刻在梅花上。”
朵朵点点头,“我两三天去看一次梅树好了。”
频率太高的话也不可以的。
姐妹两定下了联络法子后,云夕忽的察觉到了那两个女子的到来,同朵朵继续说起了各种梅花,以及梅花饼的味道。还说可以将梅花晒干,拿来泡茶什么的。
朵朵也装作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等那两人端了梅花饼进来后,朵朵还吃了两个,请云夕吃了一个。
云夕觉得味道寻常,吃了一个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直接告退了。
离开后,她寻了个理由出去,见门口那两个姑娘依旧昏迷着。云夕微微一笑,拿出解药让她们嗅了嗅,在她们苏醒过来之前,莲步轻移,已经消失在她们面前。
远远的,在石阵中的她还能听到那两名少女的声音。
“哎哟,我们怎么就睡着了。”
“不知道,大概是困了吧。幸好没着凉,我们下回还是注意点。”
……
云夕走出石阵,便看到程洲还在那边等着。程洲见到她后,瞬间移到她面前,赶紧将手中的白狐大氅往她身上一裹,生怕她冻着了。
他往云夕身后探了探,“你表妹呢?没一起出来吗?被发现了?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去?我们两个人去的话,白衣教哪里有人能挡得住我们的脚步!”
程洲一如既往的话唠,一堆问题直接就冲着云夕砸了过来。
云夕不由失笑,“你这样我怎么回答呢。”她顿了顿,说道:“朵朵在那边挺好的,我过几天再将她带回来。我们先回去吧。”
程洲走在她身边,点点头,“若是有需要的话,云夕姐姐可以随时找我哦。”
云夕看着少年清亮的眼神,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好的,我们的程吹雪还是十分有用的。”
因为思考着张雪鸢的事情,云夕接下来的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程洲以为她是因为这次没救出朵朵,心情不好,也只是竭力说着他在江湖上的一些趣事,想要让她心情好转。
云夕知道这也是程洲的一番好意,听得挺认真的。再说了,看程洲这样手舞足蹈的,也实在有趣。
等回到家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杜家的人除了还在赖床的云瑶,基本都起来了。
李于氏没看到云夕背后的孙女,眼神不自觉暗淡了下来。
云夕连忙同她说了云瑶的近况,包括她在白衣教里教导大家读书的事情,话里话外将云瑶给夸了一遍,“我看姨婆也不必担心,她在那边所用的东西都比在家里好呢,等我想好主意,说不定过几天就可以光明正大接她回来。”
李于氏稍微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大石头,眼眶发红,“我就知道我家朵朵是个好的,才不会轻易被那些人给哄骗了去。”
云夕又说了一堆的好话,李于氏叹了口气,“知道她在那边没受苦,我也能稍微安心了。”
云夕安抚完姨婆后,便去寻两位嬷嬷了。先前张雪鸢的事情,也是嬷嬷告诉她的,她想说不定她们能够知道一些事情。
云夕将她去白衣教的所见所闻同张嬷嬷和李嬷嬷强调了一遍,问道:“你们说,那位到底是不是那张学士的孙女张雪鸢?”
张嬷嬷和李嬷嬷相互看了一眼,前者慢慢说道:“应该便是她了,我对张小姐那手镯有印象。”
她补充道:“当时张小姐的确戴着一个皇家紫的翡翠。那翡翠,是已逝的太皇太后赏赐给她的,整个大楚,也就只有三个。”
“其中一个给了那张家小姐,一个在太后手中,最好的一个,则是作为殉葬品和太皇太后一起埋在皇陵之中。”
云夕明白了,也就是说单单看那手镯,这位是张雪鸢的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啊。
只是……
“我看那白衣教的教主容貌只是寻常。”
张嬷嬷疑惑道:“昔年的张姑娘也是京城中有名的美人呢。”
云夕眨了眨眼,说道:“保不齐这位为了不想让人认出来,所以带着面具呢。”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倘若张家的姑娘成为了白衣教的教主,就算张家抵死不认那位是张雪鸢,传出去,终究于张家名声有碍。张雪鸢就算对张家其他人没感情,但最少对于疼爱自己,甚至因为自己而去世的爷爷肯定是感情深厚的。
也许是私奔后,被男子辜负,尝尽了世上一切的困苦,这才走上了思想上的极端,成立白衣教,发誓杀尽负心人。
和两位嬷嬷谈过以后,云夕对于这件事又多了几分的把握,她回到房间,坐在桌子前,沉思了片刻后,开始提笔写了封信。
信上很不客气地告诉她,即使她能够杀遍世上所有的负心人,荡平所见到的不平事,她也依旧是活得浑浑噩噩的人。
只知将过错推到男子身上,却不曾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甚至放任真正的仇人逍遥法外,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而她仅仅只是一个被世人魔化、喊打喊骂的可怜虫,连报仇雪恨的本事都没有。
云夕的这封信,内容不是一般的挑衅,等送过去后,她就不信张雪鸢会沉得下气。
云夕将信件装入竹筒之中,在最外面写上了张学士的名讳。
然后青鸽直接将这信丢到白衣教的门口。那阵法困得住人,但是困不住动物。云夕也不想暴露出自己知道阵法破解方法这事,不然岂不是在提醒白衣教的人赶紧换一个新的吗。
青鸽送完信后,十分得意地飞了回来,在云夕头顶飞了好几圈,显然是在邀功。
云夕不觉莞尔,喂了她喝了一杯蜂蜜水。说起来她身边这些动物,青鸽、哞哞、檀墨,每一个都是喜欢吃甜食的动物。
云夕有时候干脆喂它们一些蜂蜜水,果然三只都很是喜欢。
至于战神,它更喜欢啃骨头来着。
她逗弄着青鸽,默默等待着张雪鸢的到来。
这一等,便到了半夜。
……
窗外月光皎洁,照在身上带来了丝丝的寒意。
在察觉到房间中多了一个人时,云夕从打定中恢复,睁开眼睛。
月光下,白衣教教主的脸色有些冷,“你究竟如何知道这些的?”
她这话无疑是不打自招,承认了她的身份。
云夕眨了眨眼,从床上下来,她看着张雪鸢的脸,半晌后却不自觉皱起眉头。她原本以为张雪鸢是带了面具遮掩身份,可是倘若如此,表情不会如此自然。
除非是使用了人皮面具,才能够以假乱真。只是以此人的心性,不至于会对女子做如此残忍的事情。
不,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对方同张雪鸢有关,甚至知道她的身份。
诸多的猜测浮现于心头,转瞬之间,她压下那些复杂的情绪,对张雪鸢说道:“现在你有何打算?”
白衣教教主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钉在她身上,“你所说的仇人是谁?”
云夕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讽刺,“你就这样混混沌沌过了几十年,甚至连真正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吗?”
教主的目光越发凶狠,只可惜依旧吓不到云夕。她从曼儿她们口中得知云夕的身手,就算她的武功在杜云夕之上,却也高不了太多,用武功很难让她就范。
云夕说道:“那人便是文月郡主。”
话应刚落,她便看到面前这人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嘴里喃喃道:“怎、怎么可能是她?她可是小姐最好的朋友。”
小姐?
云夕眯了眯眼,直接问道:“你不是张雪鸢?是她身边的丫鬟?”
张雪鸢的丫鬟叫什么名字来着……云夕努力回想,却只记得关于这人的一条信息,那就是当初便是她陪着张雪鸢一起私奔的。这么一细想,她似乎有点明白这人的想法了。
张雪鸢,定是死了。而且下场不是一般的惨,她的丫鬟才会如此恨世间的男子。用张雪鸢的名字,或许是为了纪念她,就仿佛是她本人还活着,同她一起建立白衣教一般。
白衣教教主抬起头,眼中泛着淡淡的泪光,“你有何证据?”
云夕指了指椅子,“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该如何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红姑。”
云夕点点头,“好的。”
红姑坐在椅子上,花了一会儿的时间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但云夕觉得这平静下面,分明酝酿着所谓的暴风雨。
她将自己同汪雨桐的恩怨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后来我从身边的两个出自宫里的姑姑得知了你家小姐的事情,觉得汪雨桐的手段同当年的文月郡主可谓是如出一撤,这才怀疑当时你家小姐张雪鸢只怕也是遭了她的算计。”
红姑听完这些,大颗大颗的眼泪涌了出来,声音充满了仇恨,“你猜的没错,事情定是她做下的!当时老太爷给小姐和汪少爷定亲,文月郡主怂恿小姐私下去偷看汪少爷,谁知道却看到汪少爷去青楼的事情。小姐因此觉得汪少爷并非良配,对他产生不喜。”
云夕提醒她,“汪巡抚……这几十年来的风评很是不错,称得上是正人君子,后院也就只有一两个姨娘而已。京城里的人,都觉得文月郡主好运道,才有了这样对她一心一意的好夫婿呢。我看啊,说不定当时汪巡抚上青楼的事情也是被算计的,比如文月郡主只要请自己的兄弟拉他去青楼见识一下,再用激将法,哪个年轻人不上当啊。”
而且吧,就算上青楼,也不能说人家人品不好啊。
红姑说道:“那时候我和小姐还对她很是感激,感激她让我们看清了汪少爷的真面目。小姐便想要解除这门亲事……”
她回忆着当时的事情,声音充满了悔恨,“后来冯公子出现在小姐身边,对小姐嘘寒问暖,又才华横溢,小姐便将一棵芳心落在了他身上。”
“然后你们就一起私奔了?”
红姑摇摇头,“小姐作为大家闺秀,自然做不出这样的行径。”她眼神在说到后面的事情时转为了刻骨的仇恨,“只是却不曾想到,那冯公子根本不是人,竟在茶水中下药,玷污了我和小姐的清白,最后还将我们卖进了青楼之中。”
“小姐宁死不从,选择自缢。在那段地狱般的日子中,我也想过要死,可是我若是死了,那小姐的仇谁来报?我苟且活着,后来得了机遇修炼了雪凝功后,找到了那冯公子,将他全家一个个杀死在他面前,又将他凌迟。只是就算杀了她,也挽回不了小姐的性命。”
她声音哽咽,“是我害了小姐。若不是我当时在小姐耳边说冯公子的好话,小姐哪里会那般轻信于他?都是我的错……”
云夕看着她,就知道只怕她是被日日夜夜的悔恨折磨,受着无尽的煎熬。
越是痛苦,她便越将仇恨转移到男子身上,这才建立了白衣教。
她说道:“只怕当时那文月郡主,早就看上了汪大人,这才处心积虑接近你家小姐。她在张雪鸢面前败坏汪大人名声后,又设计了那冯公子的出现,趁虚而入。甚至后面大家还在你家小姐房间找出了不少她和冯公子私相授受的书信,信上还说了私奔的事情。人们这才确定他们两人一起私奔。你家老太爷也因为郁结于心,很快就去世了。”
“不可能!小姐那时候也只是想解除这门亲事,再让冯公子上门堂堂正正提亲,谁料到后面会遇到这些事情。”
她的眼眶还红着,眼中翻滚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我定要斩杀文月郡主,为小姐报仇雪恨!”
云夕泼冷水,“你就算杀了她,也只会让官府更加凶狠地对付白衣教,连累你教中那些女子,给她们带来灾难,难道是你建立这个教派的目的吗?”
“当然不是……”
云夕说道:“只是杀了她,那多便宜她啊。真正的报仇,就应该让她好好活着,却生不如死。”
她和这位文月郡主也是有仇恨在的。汪雨桐虽然倒了,可文月郡主还活得挺逍遥的,云夕一向记仇,自然不会放过她。
她看着红姑,说道:“我可以帮你让她名声扫地,真面目现于世人面前,只是……”
“你想要什么?即使是我白衣教所有的武功心法,我都可以给你。”红姑干脆利落说道。她也是听过杜云夕的名声的,这姑娘当时可是将汪家整治得苦不堪言,却还说不出半分她的不是。
当年她和小姐栽在那贱人手中,偏偏她的孙女却反过来栽倒在杜云夕身上。
倘若当年她和小姐能有她一分的手段,只怕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
云夕摇摇头,“我不需要这那个。我表妹朵朵被你们白衣教带走,成为你们白衣教圣女,倘若她是心甘情愿的也就罢了,可是她根本不想当这个什么圣女。我只要她平平安安回来。”
红姑毫不犹豫点头。在知道这件事以前,一个契合功法的圣女自然是十分重要,可是比起小姐的雪恨,又不算什么。
云夕满意地点头,说道;“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进京?好好看看蒋文月的下场。”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
云夕看着她,提点道:“你们白衣教就打算按照这路线发展下去吗?”
“迟早有一天,官府会看不下去,直接出动军队剿灭你们。而且,等你们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肯定也会有叛徒出卖你们。”红姑原本想说不可能会出现叛徒,可是想起了自己那几个被杀的护法,她顿时没说话了。
“你们的想法,也实在偏激了点,难道这世上只有负心的男子,而没有负心的女子吗?不见得吧?不是每个女的都是好的,也不是每个男的都是坏人。难不成你家老太爷也是坏人不成?”
没有张老爷子,哪里有张雪鸢这个孙女啊。
“在你家小姐这件事上,那冯公子的确可恨,但是蒋文月这个幕后真凶不是比他更可恶吗?你难道不该也去报复她?”
“所以,改造一下白衣教吧。”她顿了顿,说道:“比如若是遇到了那些可怜的女子,你与其直接杀了他们的丈夫和亲人,还不如将这些人的行为公布于众,让他们受到众人的谴责,或是帮她们状告到衙门那边。倘若官府不肯做主,你们再主持公道的话,也算师出有名。”
打舆论战啊!这么简单的也不会。
她忽的心中一动,说道:“不如这样好了。你们顺便办一个报纸,嗯,报纸上就专门书写那些不平事,帮助苦主养冤,也帮那些恶人好好出名一把!”
“我那印刷厂也能够只收成本来帮你印刷这报纸的。”
“还有啊,你别只教她们武功,好歹教她们读书识字啊,有点文化,有点眼界,才不会轻易被男人给哄骗了去。”
那这样的话,白衣教大概会成为第一个女权组织吧。想想有点小激动呢。
“还有,能别让她们穿成这样吗?那也是便宜了那些臭男人的眼睛……再说了,大冬天穿这样,不冷吗?”她知道白衣教之所以这样,是为了挑战世俗观点,云夕觉得,完全可以换成别的法子啊。
云夕一条条的意见说下来,红姑被说得感觉不明觉厉……却也清晰地意识到,云夕所说的这些法子,的确比她所想的那些要好得多了。
等说完这些,她看向脸色变幻连连的红姑,问道:“对了,你们白衣教怎么养活那么一大批人的?难不成就只是劫富济贫?”
在她略带鄙夷的眼神下,红姑一句话都说不出。
最后她直接甩袖离开,“我先回去想想。”
云夕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怎么看都是落荒而逃嘛。
倘若能够将白衣教改造一下,那对于世间女子而言,也算得上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