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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家庭聚会，是祝慧星提议的。一是为庆祝黎相宇康复；二是这大半年，黎华庭也一直住院，未与儿子见过面。
地点选在黎相宇和艾沫惜的新房，似乎更有家庭气氛。
黎华庭站在照片墙面前很久很久，脸色晦暗不明。
艾沫惜忐忑不安。曾经撂下的狠话，在见到黎华庭时，统统都涌上心头。
她仍旧没叫“叔叔”，叫不出口，也没叫“黎先生”来增添彼此的隔阂。
至少是一次表面上比较和谐的聚会，没有豪门的那些排场奢华，连食物都很符合艾沫惜的品味，无比平民化。
最平常的家常菜，是艾沫惜亲手做的。看起来虽不比大厨做的精致，但让人很有食欲，祝慧星有意无意地夸黎相宇有福气。
黎相宇自然也当仁不让，艾沫惜只是脸红地笑笑。
黎华庭没表态，闷声不语地吃着。
黎相宇轻描淡写地将艾沫惜推成了主人：“我这几年的工资，就买了这套房子，算是送给沫沫的新婚礼物。妈，我可没用家里一分钱。”
他撇开黎家的钱，表面上是跟“妈”在聊天，其实是在对“爸”说。最终给沫沫表明一件事，这房子跟黎家豪门的钱无关，是他黎相宇辛辛苦苦挣来的。
一场家宴吃下来，十分怪异。
倒像是一个新闻发布会，要结婚；婚房是艾沫惜的名字；他黎相宇长大了，不想用家里的钱，从公司里领工资过日子……主题思想似乎只有一个，结婚是他们自己的事，不用家里的钱，也不用家里给多大的意见。
黎华庭的脸越来越黑得像锅底。
艾沫惜的手微微发抖。
黎相宇大手覆盖上去，抓起她的小手，十指相扣：“过去的事，我就不想说什么了。明年，明年我们一定要结婚。”
有着不欢而散的意思。
末了，黎华庭道：“相宇，叔公想你了，你抽个空去看看。”
黎家指手划脚的亲戚也很多，只是近年黎相宇强势，在公司里又表现极好，是以黎家那一众豪门亲戚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当年因为黎华庭娶祝慧星，遭到众多长辈反对，是以祝慧星从来不到那些个长辈家里串门，以至于艾沫惜从小长到大没去过，互相都不来往。
黎相宇直接拒绝：“我躺了大半年，公司一堆事等着我。再说，我过两天准备带沫沫去看看她父母，祭拜一下，哪有时间去见叔公？不去了。”
黎相宇不笑的时候，说话冷冷的，是另一种冷咧的英俊，让人不敢直视。
见气氛太冷，黎相宇转了个话题：“你们不知道吧，我家沫沫要当明星了，以后忙得很，估计你们只能在电视上看见她了。”
祝慧星对这事很热烈，没有任何阻拦，只说，沫沫是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了。
黎华庭不置可否。
黎相宇知道，他和父亲的心结算是结下了。他以为很快结婚，就会忘记曾经老黎带给沫沫的伤害。但是竟然不行，尽管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却在见到老黎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和父亲之间的感情，脆弱得像一个玻璃杯，“砰”一声打碎，就再也不能还原。
出事那晚他试探老黎，老黎说：“我当时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足够的钱够她生活。但是，那孩子太倔，拒绝了。那你再给她些钱……”
他居然用钱打发沫沫！
这像一把刀，插在黎相宇的心上。动手一拔去，伤口就会沽沽冒血。如今看见黎华庭，他就想起这番话。
他守候了二十几年才等到真心相爱的女人，被他爸爸用钱打发，这在他的心里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的确是不欢而散，艾沫惜骨子里也是有那么一些倔强，说了不叫“叔叔”，就真的不叫了。
她原是个不太世故圆滑的女孩，不会见风使舵，不会随波逐流。
一边是亲热的“妈妈”，一边是疏离的黎先生。
她这半年，没少炖汤给黎华庭滋补，有黎相宇的汤，就有黎华庭的汤，基本都是于冬青送到医院。
本来艾沫惜以为黎相宇说要去祭拜爸妈，是说来搪塞黎华庭的。没料到，他真的安排了时间，并且在墓前郑重起誓，这辈子都要牵着艾沫惜的手，直到老死，老死也要牵着艾沫惜的手。
足见，黎相宇要娶她的诚意和决心。一个无比浪漫的男人，发了无比浪漫的誓言。
和那个狗血盟约不同，这个听起来，简直动听多了。
一切，都水到渠成。
黎相宇对于结婚这件事，有着巨大的热情。他每天除了拼命工作，其他的心思都花在了婚礼的细节上。
虽然要等明年，但他振振有词，机会是给那些有准备的人，所以他时刻准备着，结婚结婚结婚。
艾沫惜笑他疯了，简直就是个结婚狂。一个帅成那种德性的男人，竟然渴婚到这程度，她是不是应该偷笑？
艾沫惜前所未有的美，那种美是由内而外地散发，一个快要做新娘的样子。
貌美如花，所有的年华，都是为了等那个骑着竹马来的翩翩风流少年。
她两岁就走进了他的世界。此后，便一直活在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走出去过。
过去，现在，将来，他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一如他所说：完完整整。
她骨子里何尝不是追求完美的人？她喜欢的那个男人，骨子里更是追求完美的典型。
艾沫惜在填唱歌比赛的资料时，写的是已婚，别的资料，都填得很简单。总之一个原则，不跟黎家扯上任何关系。当然，黎相宇的名字是不能曝光的。
但这个时代，信息一爆炸，便会波及很广，尤其是风口浪尖的人物。
艾沫惜几乎是一夜成名。
一夜成名在如今的社会里，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除去节目本身的知名度，除去请来的评委本身足够重量级，艾沫惜绝对是个当歌星的好苗子。
她站在台上的气场，哪怕不动，就那么直直地站着，毫无表情，也令人不可将目光移开。
已经连战了几场，有专业声乐老师指导，艾沫惜的演唱有了大幅度提高。
只是，她不配合节目组搞煽情的戏码。那种被挖祖坟的事，对她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她规规矩矩唱歌，在聚光灯下，显得那么遗世独立。
每每被主持人问到这样那样的时候，她都避而不答，或是一笑而过。
节目组在她身上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娱乐线索，但网上那段“零点”酒吧的视频却开始疯传，之前“纯美总助与两大总裁”的故事再一次被翻了出来热炒。
红透了一片天。
尤其是当红歌星秦陌的力挺，又被五花八门地拿来八卦。
最后，各界疯传，此界赛事，冠军必是那个叫“艾沫”的女孩。这女孩的背景太深，从黎氏集团跨越到邢氏集团，两个男人都是商界有名的青年才俊……
对，她只取了“艾沫”两个字作为艺名。
艾沫惜对此很无奈，抽空给邢季风打了个电话。
彼时，邢季风正陪着苏珊试婚纱。电话响了，并且是那个很私密的号，少有人知。
他拿起来，看到熟悉的号码，微微发怔。
他没有如曾经一般，第一时间就接起来，而是待到响了四声，才优雅从容地接通电话。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那个女孩只轻轻一个“喂”，就搅乱了他全副武装起来的淡定。
他的心，竟如少年一般，咚咚乱跳。
手，微微有些发颤。别人看不出来，但他自己感觉得到。
他向苏珊作了个手势，走到室外。白云蓝天，明明很开阔，很清新，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空气稀薄。
“邢季风，又给你添麻烦了。”艾沫惜抱歉的声音：“因为我唱歌，上次那件事再次被翻出来。在这个时候，我特别抱歉，你都要结婚了。”
又是抱歉！
邢季风一直在听，没有阻止她的抱歉。他偶尔上网，也看到了漫天都是“艾沫”的消息，由艾沫又扯出了邢氏公司和黎氏公司。
他很淡漠，不是真的淡漠，是忍住某种煎熬。
他甚至装作漠不关心，来逃避跟未婚妻解释。他都这个样子了，苏珊自然不好追问。谁没有过去？这是苏珊自己曾经说过的。
他听完了艾沫惜长篇的抱歉之后，轻声问：“你过得好吗？”
艾沫惜很快答道：“好，挺好的。”
好就行了。邢季风扭头望去，碧绿的草坪上，他的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美美地向他走来。
他挂了电话，微笑道：“苏珊，你很美。”由衷地赞美，只是带了些像是提醒的意味，这便冲淡了某种叫作感情的东西。
艾沫惜晚上在黎相宇怀中说起邢季风要结婚的事，很高兴，说终于能看到邢季风幸福，心中这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黎相宇不置可否。幸福，怎么可能那么轻易？
像邢季风那样的男人，也许要的并不是幸福。他的重心，根本就在事业上。
只是，如果新娘换成是沫沫就很难说了。
他是男人，看得很透彻。在苍县那个地方，直升机前，邢季风的眼神和表情，至今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
只有动了心的男人，才会是那种眼神，那种表情。
幸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