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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只想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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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在场众人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来,此刻的无心,正给人一种深邃且不可逾越的感觉。

    场上场下依旧是寂静一片,在众人的注视下,少年慢慢转身,托着重伤的身体,缓缓顺着台阶走下。

    众人的目光就跟着少年的步伐移动,眼中全都是一抹错愕与隐晦的敬畏,甚至忘了少年此刻的伤势。

    “扑通!”终于,在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之后,少年轰然倒地。

    体内血气翻涌,剧痛难当,整个身体好像散架了一样,而少年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温和的微笑。

    “我现在倒下,是因为我想,而不是因为我坚持不住。”望着正在飞快旋转的蓝天,无心喃喃了一句,旋即,所有的意识全部消失,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师兄!”朦胧中,无心听到无痴担忧的大喊,还有师父腾空飞来的风声……。

    无心这一躺就是两个多月。空寂方丈吓坏了,在为无心检查伤势的时候发现,无心全身经脉几乎全部破裂,生命垂危。

    幸运的是,无念的佛力只有十层,若是再多一分,恐怕无心这辈子就算保得住xing命,恐怕也是废人一个了。

    前一个月,无心完全处于昏迷之中,可奇怪的是,当空寂方丈以佛力为其疗伤,意识进入少年身体的时候,竟是发现,少年的识海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意念,每次空寂方丈的意识进入他的身体,都会受到这一丝意念的排斥,这让空寂心中惊愕万分,如此重伤之下,竟然还能保留一丝自保的意念,少年的心境该有多强悍?

    为了避免疗伤的时候出状况,空寂方丈只好在疗伤之时不停地以语言安抚无心,让其不要抵抗,果然,少年虽然昏迷,可仿佛能够听到老人的话,或者只是潜意识能够感受到老人的话,就不再抵抗,这才能够顺利疗伤。

    而无心在这期间,却只能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片黑暗,纯粹而深邃的黑暗,少年唯一的一丝意识,就在这黑暗中无序地飘荡,那飘渺的感觉,就好像投入母亲的怀抱一样,虽然无心从不知母亲这两个字是什么概念。

    一个月之后,无心终于醒转,当空寂方丈问起他是否记得这段期间与他说的话时,少年却是连连摇头,这一点,更令的空寂感觉惊奇,少年的表现显然已经说明,那一丝意念并不是少年的主观意识,而是一种本能,如此深度昏迷下,竟然还能保持这样活跃的本能,这种现象,纵使见多识广的空寂方丈,也是头一次见到。

    “此子果然非凡啊,阿弥陀佛。”想起无心的特殊,老人经常会独自一人如此念叨。

    经过空寂方丈一个月的悉心疗伤,无心全身的经脉已经大好,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静养。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无心并不会觉得无聊,从记事起,他就一直这般无所事事,唯一喜欢的事情,就是思考,思考各种别人从未想过的事情。

    现在,他在想:“为何一个人的恨会如此莫名其妙?而且能够达到如此强烈的地步?竟然要对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兄痛下杀手。”

    “是因为嫉妒。”无心想起了无痴的话。可是,这究竟又是谁的错?

    然后,无心开始寻求一种意义,一种恨的意义,还有他这一生能有什么意义。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无心每一天都在想,却终究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一片凋零的黄叶,至少人家生长过,绿过,经历过风吹雨打,沐浴过阳光,见过花开花落,体验过朝露晚霞,而他自己,十四年来的所有生活都是在重复,回头想想,好像只过了一天。

    这很悲哀,无心想,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因为他不知道这人生到底如何做才不算虚度。

    无痴经常来看他,给他讲些师弟们闹的笑话,偶尔也会偷偷带来一根烤熟了的兔腿,这些时间,是无心感觉最轻松愉快的,其余时间,少年就处在那种表面看着安静,实则识海翻江倒海的状态中。

    静下来,无心又困惑,无痴和无念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山门,和无心算是从小长大的,可这两个人的差距怎会如此迥异?

    “人生百态。”无心现在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脑海中甚至可以想象出凡尘中那百味人生的斑斓,这更让他对凡尘多了些期盼,也多了些恐慌。

    两个月后,无心的伤势终于好的七七八八,可以下床了。

    鉴于两个月前的事情,方丈在佛灵寺特意召开了一场惩罚大会。

    秋天已过,已是初冬的季节,院中的大树已经是光秃秃的模样,满地枯叶被扫起,不知道去了何方,演法场上寒风凛冽,瑟瑟风声,令的氛围颇为悲壮。

    “无念,你心生邪恶,险些伤你师兄xing命,实乃我佛灵寺耻辱,今将你逐出山门,望你能痛改前非。”高台上,空寂方丈目光严厉,朗声喝道。

    “呵呵。”台下,跪在两排棍僧之间的的无念冷笑了一声,眼底的一抹冰冷,看的人心颤。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袒护那个废物。”紧绷着脸庞,少年咬牙切齿地道,声音很低,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冰冷的眼底掠过一抹寒光。

    “你说什么?”目光落在少年的头顶,空寂方丈厉声问道。

    无念却又不语,低着头,仿佛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se。

    “师父。”淡然的声音传来,坐在台下一旁的无心起身,缓步来到了高台正前方。

    几百僧众的目光又落在了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上,不知道少年会如何说。

    “师父,佛法云,佛门弟子应以慈悲为怀,我想无念本意并不是要杀我,只是对我有些成见,或许我以前真的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您将其逐出师门,未免太严厉了些。”清澈的目光望着台上的老人,少年轻声道。

    空灵的声音飘荡在广场上,几百僧众都是微微皱眉,心中悸动,眼前这少年的背影越发的高大。

    在场只有空幽大师是一脸铁青,目视远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幽大师一向都很看好无念,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心中不爽也很正常。

    望着台下的无心,空寂方丈轻吸了一口气,旋即又将目光移向了无念。

    “好吧,既是你师兄为你求情,为师就暂且饶你一次,罚你抄千遍清心咒,但我jing告你,如有下次,我佛灵寺定然不会再容你。”

    听着方丈响亮的嗓音,无念yin沉的脸皮微微颤抖,微微抬头,望着前方无心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近乎残忍的yin毒。

    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在空寂方丈的一声令下之后,众人便纷纷散去了,很快的,广场之上,就只剩下无心、无念、无痴这师兄弟三人。

    谁也不会料到,从小玩儿到大的三人,竟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无心依然能够想到小时候三人形影不离,开怀大笑的场景,他相信那时候三人没有半点儿隔阂,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心就变了呢?

    “我本无心,可这一场经历之后,我想,我就有了心。”望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无念,无心心中这样念叨着。

    一缕冷风刮过,三人的长袍一起抖动,寒风透骨,冷彻心扉。

    “师兄,走吧,站在这里干嘛,怪冷的。”无痴上前,拉了拉无心的衣袖道。

    无心却没有动,依旧注视着无念,清澈的眼眸中水波荡漾。

    “呵呵……。”终于,一声森然的笑声传来,无念站了起来。

    仰起头,少年以极度蔑视的眼神盯着无心,旋即大步走来。

    “大师兄,你别得意,终有一天,我会将你真正的击倒。”森然的嗓音,从无念紧咬的牙缝中蹦出,圆瞪的双目几乎将眼眶崩裂。

    瞳孔微微一抖,无心顿感心中一纠,那般疼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一般。

    “无念,你为何如此恨我?”眉头紧锁,无心艰难地问道。

    “哼,”无念冷哼了一声,目光越发锐利,“因为你不配让师父偏袒,因为你不配比我还要逍遥,因为我比你强。”

    “喂!无念,你说话注意点儿,别以为我们怕你,我们佛力没你强,是因为我们懒得学,你以为你谁呀?”抬手直指无念,无痴愤然骂道。

    “啪。”手上一甩,无念打掉了无痴的手臂。

    “那我们就等着瞧,看看到底谁最强。”目光投向无痴,无念咬牙道,话毕,转身离去了。

    “神经病吧你,靠!”望着少年的背影,无痴白眼一翻,大声骂了一句。

    “师兄,你就不该心软,他被逐出师门,咱们还捞个清净。你不懂,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就是那么贱,你越让着他,他越蹬鼻子上脸。救了这种人,那不是福德,而是罪过啊。”转过头,无痴非常郁闷地道。

    “呵呵。”无心却是轻笑了一声,温柔的目光里忽然涌起一份漠然。

    “我不想比谁强,也不想招谁嫉妒,我只想做我自己,别人若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顿了顿,少年摇头苦笑。

    “哈哈,这就对了,咱做什么,关他们鸟事,走啦!”无痴朗声大笑,旋即搂着师兄的肩膀大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