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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画像和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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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屯的名字,是因为周家而来的。周之姓氏,古已有之,那东周西周绵延八百载,不知道衍生出多少王侯之姓氏来。唯有周姓,乃是周亡后王族的一些人怀念先朝取名而成。

    这个世界上,有了周家,才有了周屯。时过境迁,周家早已沦落,族人散落四方,而周屯还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

    看见周进进来,在院子里忙活的周玉年笑着说:“小进,你怎么有空过来了。事儿忙完了?没事儿就回城里去吧”

    听说周进要去提车,周玉年就进屋给儿子周开顺打电话,让他明天到车站接周进去。

    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周进无聊地四处打量着,突然看见三伯家马圈的马槽下边的地上,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东西。

    周进记得,这个木坠子他爸平时总戴在脖子上。小的时候,周进老拽他爸的坠子。当时,爸爸还笑骂他:“小犊子,这是你奶奶给爸爸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文革的时候,爸爸好不容易才藏起来,没被搜走。别拽了,拽坏了,以后你就捞不着了。”

    周进慢慢上前,不顾那匹马不停地打响鼻抗议,弯下腰,从马槽下边捡起了这个坠子,心中狐疑不已,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能掉在马槽下边,而且是在三伯家里。

    把坠子断了的绳子打了个扣,戴在脖子上,感觉上面仿佛还有爸爸的体温,周进心中涌起一股信心,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让他找到爸爸的去向。

    “周进,我和你开顺大哥说好了,他明天到车站接你去。”周玉年从屋里走出来,见周进站在马圈旁,有些奇怪,也没当回事,叮嘱他,“去了公安局,啥话也别说,把车开回来就行了。”

    “嗯。”周进点点头,问道,“三伯,出事那天,我爸到你家来过吗?”

    “你爸?”周玉年想了想,点头说,“那天白天,你爸过来过,还帮我喂马了。他心情很不好。我问他咋回事,他说被你妈给骂了。他俩打架是常事,我也没当回事,后来,你爸就走了。”

    “再没别地?”周进觉得爸爸和妈妈吵架是常有地事情。不至于跑到三伯家里来诉苦。肯定是有别地事情。

    “我好好想想。”周玉年地岁数大了。记性有些不好。想了好长时间。才一拍大腿。“对了。他和我说。说有人朝他打听过你爷爷藏宝地事情。”

    “藏宝?我爷爷?”周进没见过爷爷。他爸懂事地时候。周家已经破败了。对周家地过去。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跟我来一下。”

    周玉年领着周进。进了屋。从一个柜子里掏出一个用泛黄地绸子包着地长条形圆柱状物体。放在桌子上。很虔诚地打开了。

    周进瞪大眼睛。发现是一个卷轴。呼吸当时就急促起来。周家地名声。周进听说过。自然知道凡是周家保存下来地东西。无一不是精品。三伯这样看重这玩意儿。肯定是值钱地玩意儿。

    “文革的时候,咱们周家的东西被搜得精光,留下的,头些年穷的时候,我也把它们给卖了。估计你的那些姑姑手里能有点首饰啥的,也都不值钱。”周玉年唠叨着说,“至于咱家解放前是不是有宝贝被你爷爷给藏起来了,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你那个跟着国民党跑到台湾的大伯能知道,反正我不知道。”

    “三伯,我大伯真跑到台湾去了?”头一次听到大伯的消息,周进心中很兴奋。记得小时候,总听人提到啥海外关系的,说这个家里有海外关系,这个是富农出身。这种出身的学生,和周进这样的地主成分一样,想考空军,那是做梦。据说都怕开着飞机叛逃国外。

    因为周家的地主成分,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经常被人歧视,还受到不少的欺压,所以,对自己的过去,周家老一辈的人是只字不提,对爷爷的事情,周进知道得很少。至少,他爸爸就很少讲这些。

    “嗯。”说话间,周玉年把卷轴打开了,扑在桌子上

    卷轴里是一副画像,一个老人的画像。

    “这就是你爷爷的画像。”抚摸着有些发黄的画像,周玉年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然是想到了曾经富有、风光的童年生活,想到了富贵之极的周家,一朝之间破败的情景,想到了被挂着地主崽子的大牌子游街的场景,想到了很多,很多。

    周进的爷爷周元奎,由于是大地主出身,是地富反坏右中排名第一的坏蛋,不但死后被人掘坟,尸骨无存,只能后来又在原地建了座空坟,供周家子孙瞻仰,就是相片,也被扔到火里给烧光了。周家子女虽然藏着几张,但都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搞得周进连爷爷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看着画里的老人,一脸的慈祥,眼神中的威严,即使隔了多少春秋,周进也能感觉得到。

    “这就是爷爷啊!”周进心中生出了一种亲近的感觉,仿佛老人当真在微笑着看着他。

    “你爷爷可不是一般人。”周玉年沉浸在回忆中,可能是想到了当年的锦衣玉食,妻妾成群,“他的眼光很好,除了没看出国民党会失败外,其他的都看准了。刚解放,他就和我们分家,还不给我们钱,就让我们过穷日子,后来更是断绝关系。当时,我还骂过他,说他不养孩子,伤天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才着急和我们撇清关系,故意和我们闹,让人觉得,我们这些地主崽子,是要和地主家庭划清界限。后来,爹死了,运动来了,我们才知道,要不是划清了界限,咱们家死的,可能就不止你二伯一个人了。”

    “爷爷!”周进心中生出了由衷的崇敬之情。他可以想象到,老人为了保住孩子,将他们赶出家门,任由他们吃苦时,心中的不舍和痛苦。只可惜,他生在了那个时代,身不由己啊!

    “三伯,我大伯一直没有消息吗?”周进还是对那在台湾的大伯感兴趣,很希望有一个台湾的亲戚回来,给自己家里长长脸。

    “没有。”周玉年有些失落地说,“当年,大哥在战场上活没活下来,没人知道。至于到没到台湾,就更不清楚了。他要活着,只怕早就回来了。现在还没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周进默然,心中有些失落。他知道,现在两岸交流频繁,没有小时候常提的什么特务的事情了。市里的电视台经常播报什么台胞回来探亲的事情。要是他大伯在的话,只怕早就回来了。

    “三伯,爷爷这个画像给我吧。”周进哀求道,“我可从来没见过爷爷。”

    “不行!”周玉年断然拒绝,“我只剩下一件爹的东西了,不能给你!”

    周进有些失望,但是,今天不但看到了爷爷的画像,还找到了爸爸不慎掉落的坠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