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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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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

    不出赵秉所料,圣旨九月中旬到夏州,送旨的依旧是小顺子,李彦一眼便认出了他,更加相信了赵秉所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保邦驭远,莫先经武之谋;制爵序劳,斯有懋功之典。草民李彦,材资刚毅,智虑沉深,夙怀忠信之诚,兼究弢钤之学。方面之寄,居则阅礼乐而敦诗书;整军旅之容,动则贵攻取而贱退守。名震边裔之草木,计安夏州之金汤。于是,功多而赏则厚,劝于臣劳,特除为监察御史。钦此!”

    圣旨前半部分,说的是李彦的品行和夏州的功绩,而最后却来了个急转弯,封了一个监察御史,牛头不对马嘴。

    监察御史,又称巡按御史,隶属御史台,正七品下。其实御史台中除了主官御史大夫,位仅次与左、右丞相,但常不设。其副官御史中丞俨然是御史台的实际主管,正五品上,其下三院侍御史从六品下,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下,包括监察御史,品次都不高,然监制百官。

    监察御史对内,可以监督乡试、会试以及武举考试,巡视京都军营,巡视光禄寺,巡视仓库,清查钱粮,巡视内库,皇城等,察纠违法官吏,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甚至可以由皇帝赋予直接审判行政官员的权力。并对各道州县等衙门进行实质监督,在外巡行,所至地区,皆可审查案件罪犯,调查诉讼案卷,勉励学校,体恤孤苦老人,表彰善者,清除豪强败类。

    监察御史弹劾不必先禀告长官,也可弹劾台内长官和同僚,但弹劾的事,必须写清年月与证据,不得闻风而奏,不得以空话诋毁,挑剔细节。出巡复命,御史中丞会覆劾其称职不称职。凡御史台犯罪,罪加三等,若有赃则从重论处。

    李彦莫名其妙,道:“臣谢主隆恩!”

    小顺子看出李彦的迟疑,笑道:“八月之初,也就是小主人进京之时,睿亲王刘谨一日问礼部员外郎道:‘何以皱眉?’,员外郎回答:‘家父染病,闷闷不乐!’,睿亲王即刻将其罢黜,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且回家侍父。’然后另安排了自己的人员。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日圣旨故意颠三倒四。一来,为礼部尚书吴出一口气。二来,可以掩人耳目。”

    李彦点点头,自然明白小顺子说的“掩人耳目”之意。又想起当日进京面圣时的情境,心道:“怪不得当时,皇上在朝会上讲起愚人谷的故事,原来意在讽刺睿亲王刘谨。”

    “原来如此!”

    小顺子道:“而且监察御史,虽说监制百官,但是能否真正行使权力,还要看皇上的支持。最近两位王爷合力,权势滔天,皇上已经步履维艰,自然监察御史的权力也就徒有虚表而已,没人会放在眼里。”

    “多谢公公提醒!”李彦自然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太监能说出此番道理,必然是出自孝仁帝之口。

    “折杀奴才了!奴才这就回京复命,大人也择日进京,越快越好!”

    李彦抱拳,再次道谢,暗道:“又是‘越快越好’,不知道孝仁帝着急什么?”

    接旨后,李彦不敢耽搁,次日早起,带着曾冰鸿和周昱轻车简从,悄悄上路,赵秉送出十里。

    从夏州到京城,一路上风沙尘土,颠簸劳顿,且人烟稀少,常常露宿荒野,但周昱左右伺候殷勤,两人并没有吃多少苦头。

    一行走了半月,才稀稀落落几个村庄,三人皆欢喜,借宿农家,才吃上了一顿饱饭。

    “老者,此去京城还有多少路程?”周昱问道。

    老者苍头褶面,眯着小眼,道:“老朽生于斯,长于斯,不知京城何处,抱歉!”

    周昱无奈,点头笑道:“多谢!”于是又向老者买了些许干粮和水酒,用于路上不时之需。曾冰鸿见了,感其细心,念起周瑶,转而想起曾谌,闷闷不安。李彦却见周昱市侩,竟利用老者的闭塞,故意压价,闷闷不乐。

    饭后茶话,老者言少语轻,一席无聊,不多久便散了,各自回房安睡。

    周昱倒于床上,辗转反侧,想到:“我乃堂堂楚国太子,竟然沦落至此,奴隶一般伺候两个小民。”心有不甘,爬起身来,从靴下取出一只明晃晃的小刀,蹑手蹑脚出门。

    月光洒下,照着院中老者,正坐于青石之上,点燃竹筒烟,悠闲缓缓,四周看着,转到周昱所藏角落时,眼睛微微一紧。

    周昱以为暴露,含笑大方走出,刚近五尺,骤然加速,刀光闪出,老者轻轻一“呃”,便闷声倒地,一股鲜血从脖颈出汩汩流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怪只能怪你太多事!”周昱喃喃道,嘴角一抹阴冷的微笑。

    老者年过古稀,孑然一人,房屋自进门处,左边是厨室和材房,右边两个房间,一个自己住宿,一个留给借宿的旅人,中间一个小小的院子。周昱早早抢了柴房,而李彦与周瑶依旧同处一室,不过中间隔个帘子而已。

    周昱穿过小院,来到李彦门外,借着微弱月光,只见李彦已安然熟睡,假意呼喊两声,毫无反应,便悄悄推门进去,拨开纱帐,带血的小刀,照着李彦的脖子轻轻抹去。

    “当”

    寒光一闪,周昱感觉虎口震动,小刀把握不住脱手,心知有异,却见机极快,不待李彦苏醒,便转身挡在床前,大喝一声:“谁?有胆量的就出来较量,暗中刺杀,偷鸡摸狗,算什么好汉?”

    却听一女子“噗嗤”一笑,道:“呸,贼喊捉贼又是好汉行径?”

    抬头看时,女子红衣红裙,立于门口,正吃吃含笑,嘴里回答着周昱,眼光却越过他的肩头,飘向身后的李彦。这时候李彦已被惊醒,坐于床上。

    “哼!汝是何人?若杀大人,必先过我周昱这关。”周昱一席话大义凌然,却对那女子的指责一字不提,知道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我叫赵萍,走肖赵,萍水相逢的萍。”女子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这时曾冰鸿穿戴完毕,刚拨开帘子,便见地上带血的短刀,一声惊呼,四处躲藏。李彦刚忙跃起,将其抱在怀里,轻拍安慰,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赵萍。

    “哎呦,她杀死了老伯,可怜他好心收留我们,却不想遭此横祸”周昱先下口为强,见赵萍无意争辩,干脆将所有的事情都推个干净。

    赵萍正要说话,李彦却早开口,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老伯一生无咎,死也瞑目,何必计较早晚呢。我们既然恰逢其时,把老伯好好安葬了就是。”

    李彦一席话,离经叛道,周昱听了一怔,一时不能接受,心道:“我以为我狠,没想到你比我更狠。”刚又见李彦漏了一手轻功,不禁心生畏惧。

    赵萍摇摇头,笑道:“李大人真是一语惊人,小妹佩服!”

    李彦道:“过奖!在下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周昱心术不正,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李彦早想将其遣走,然曾冰鸿与周瑶结义金兰,情同姐妹,实在没有理由,一路上只有小心防备。

    其实周昱门外呼唤之时,李彦已醒,只是不动声色,准备人赃俱获,却不巧被赵萍阻拦了。现在虽然周昱信口雌黄,是非颠倒,但李彦苦无证据,而赵萍之话虽实,然疏不间亲,曾冰鸿自然倾向于周昱。李彦也只好顺水推舟,将此事轻言揭过,以免打草惊蛇。

    “大人谦虚,不过天色已晚,不便打搅,后会有期!”赵萍说完,向李彦眨了一眼,便袅袅娜娜出门而去。片刻,门外马蹄之声,越走越远。

    老者既死,三人都没了睡意。李彦带着周昱将柴火搬了出来,堆积如山,将老者放于其上,又四面浇了菜油,一把火烧了。

    三人感老者恩德,又心愧受己连累,皆对着火堆拜了三拜,于是趁夜摸黑赶路。

    次日晨光熹微,周昱造好饭,叫醒李彦与曾冰鸿,三人饱食一顿,再走一程,县城在望。

    周昱驻马停缰,抱拳道:“公子,小姐,小的就此别过。感激两位大恩大德,来日定当还报。”

    李彦道:“周公子好说,一路顺风!”

    周昱正要掉转马头,曾冰鸿掀帘从车内探出身子,道:“周大哥,一路忘了告诉你。周姐姐正在小妹家中,可往江州曾家一聚。周大哥姐弟相见之时,且帮小妹给家父报个平安,如何?”

    周昱闻言一喜,眼睛急转,不过瞬间即逝,却依旧落在李彦眼里。

    只见周昱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只是曾家墙高院深,小的又是个生面孔,如何取信于人?”

    曾冰鸿笑道:“是小妹疏忽了!”说着从腰带上随意取下一个小玉饰,交于周昱,以为信物。

    周昱接过,小心收在怀内,与两位抱拳,快马加鞭,扬尘而去。

    李彦望着周昱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他怎么知道曾家墙高院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