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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求生之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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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宵小困英雄,更阑浩气冲,梦埙篪,何处相逢。双手拨开生死路,离狴犴,脱牢笼!

    话说李彦同赵秉等人商议一晚,又一日未睡,好不容易盼到天黑,跑步来到赵秉营帐,却被守门侍卫拦在门外。大军虽然已经集结完毕,但赵秉约定的是戌时,是以他还在呼呼大睡。李彦心内佩服赵秉胆色,安静等待。

    “王爷千岁,李彦鲁莽造访,自荐为先锋小卒,祈望成全!”李彦见赵秉出门,跪下磕头道。

    赵秉头戴黄金帅字盔,身穿九吞八乍连环甲,手握双耳方天亮银戟,腰悬亮人双锋昆吾剑,脸黑如炭,眉白胜雪,须长及胸,双眼寒光似冰,威风凛凛,气势如虹。听李彦之言,赵秉冷冷道:“哼,战争不同儿戏,岂可朝令夕改?恕尔无知初犯,且回去严守粮仓,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是,谢王爷!只是下官初来乍到,东西南北不辨,且力弱智微,恐难服众。粮草乃军队之根本,重之又重,还请王爷另选贤能,辅之助之!”李彦也不是一定要去。只是想消除赵秉对自己的猜疑,人只有对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东西感到安全和放心,是以李彦才想着要把门面功夫做足。

    “既如此,差梁将军带两千兵马听尔调遣。”赵秉此时语气竟连昨晚都不如。说完,嘴角一扯,马鞭一甩,跃上手下牵来的马,扬尘而去。

    李彦目送赵秉不见了身影,这才磕头起身。

    跑回家时,远远看见屋外刀枪如林,一少年将军,双手交叉胸前,见李彦狼狈而来,轻蔑一笑,昂首挺胸,高声道:“王爷差本将于大人属下,还望多多关照!”一句话说得众人皆嘻嘻然,看戏一般。

    李彦恭敬拱手,低声下气道:“下官不敢,有劳梁将军了。”说着急匆匆地往屋内跑去,一个不小心,竟慌乱忘了门槛,摔了个结实的狗吃屎,疼得半天爬不起来。众人见了,又是哄然大笑。

    在士兵们嘲弄的眼神中,李彦一瘸一拐地扭进了屋内,羞愧无地,关了房门,闷头大睡,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曾冰鸿好心来劝,反被骂得狗血淋头,于是哭哭啼啼赌气往后院去了。李彦片刻气消后悔,却怎么也哄不了她,自此两人决裂。

    梁戎隔岸观火,自始至终偷偷看了许久,对李彦嗤之以鼻,又见曾冰鸿貌美如花,垂涎三尺,反将李彦恨在心里。只是赵秉出兵前,耳提面命,再三嘱咐,是以心内痒如猫挠,却不敢轻举妄动。

    正亥时,早见东面大火冲天,看来赵秉已经与卫军交战在了一起。夏州守卒虽不见人马刀枪,然人人瞭望,心内紧张,却比在战场上的人有过之无不及。李彦悄悄越过墙面,落地之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都守到门口去了。

    “火着火了”一人大呼。

    “火着火了”千百人一起大呼。

    梁戎闻声看去,却是粮仓重地,眉头一皱,心想:“前后左右都被团团围住,且里三层外三层,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失了火了?又不见外人进入,难道是出了内鬼?”一面吩咐人员救火,一面警惕往屋内看去,只见月光照在床弦,被褥拱起,李彦睡得正香,方才放心。

    “启禀将军,粮仓于亥时一刻着火,东面、西面、北面三门各有四处火苗,南面门口一处”仓库出纳踉踉跄跄跑来,胡子眉毛都烧了一半,见了梁戎,不慌不忙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拱手慢吞吞地报告道。

    仓库出纳喋喋不休未完,而仓库火势不大,早早就被扑灭。副官清点库存,损失不过粮食两袋、田车一辆、门一户、窗一眼而已。

    梁戎不耐烦地打断老头的长篇大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仓库出纳一个小小的萝卜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眼皮翻上翻下,禀报道:“下官眼瞎,从不点灯亮火,委实不知火种来自何处,且请将军宽些时日,待下官查明,再来禀报。”

    这时副官脸色阴暗地快步跑来,在梁戎耳边悄悄几句。梁戎听了,也皱眉成川,忧心忡忡,道:“此话当真?”副官不言,只是点点头。

    “说,你受何人指使?”梁戎突然指着仓库出纳道,左右士兵皆是一怔。

    当事人仓库出纳反倒是一脸镇静,恭敬地答非所问:“将军容禀,下官受武德先皇恩宠,毅王亲自委派,建和元年指使在此当差,至今已三十又一年矣。”

    “别以为装疯卖傻,巧言令色便可蒙混过关。来人呐,仓库出纳监守自盗,蓄意放火烧粮,罪不可恕,把他押下去,待王爷凯旋回来,再行处置!”梁戎恨恨说完,随着副官往粮仓而去。

    仓库出纳犹似不觉,被两个士兵架着,还在说:“下官烧伤并不严重,虽老迈衰弱,但腿脚还灵便,不敢麻烦二位军爷,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呸!老不死的,你还以为能够回去?老子是抓你去蹲班房。”两个士兵听了好笑,大声在仓库出纳耳边吼道。其实对于梁戎的话他们也是半信半疑,只是仓库出纳从来做事古板执拗,出出入入算得清清楚楚,自己两袖清风也就罢了,偏偏也不让别人分得半点油水,所以口碑极佳,被抓之时,他人反倒幸灾乐祸。

    仓库出纳听了两眼乱转,四处求助,却没一人理他,只得揪着胡子唉声叹气,喃喃自言自语:“本官连日来夙兴夜寐,恪尽职守,一丝不敢怠慢,眼看就可以拿到特支口粮养老了,都怪那该死的放火贼,害得本官”他还以为是被“放火贼”连累的,却不知自己在众人眼里已成“放火贼”。

    仓库出纳被带下去后,夜又恢复了平静。

    “他不会有事吧?”屋内轻轻传来绵绵的女子声音,守门的士卒听了不禁侧耳。

    “哼!放火烧粮,多大的罪过!依我看,不是车裂、腰斩、凌迟、剥皮、活埋、割宫、刮骨、抽肠,就是五马分尸、掠食心肝、煎炒烹炸,总之死路一条。”另一个猥琐的男声传出,听者闻之作呕,守门士卒皆摇头苦笑。

    “那那可如何是好?”女子又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哼!管他呢,老头都一把年纪了,看不见听不着,身无四两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浪费粮食,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男子又道,极不耐烦。

    “可是”女子还要说话,男子打断,骂道:“有什么可是的?头发长见识短,你烦不烦啊,滚回去,吵到了外面军爷,小心我拧死你。”

    女子跺一下脚,抽泣着吧嗒吧嗒往后院跑去了。外面士卒听了,都愤愤不平,恨不得冲进去将那男子暴打一顿。

    正此时,梁戎愁眉不展过来,见士卒颜色不对,问起缘由,一人将刚才之事添油加醋说了。梁戎心内烦躁,听了此事更是火冒三丈,就要发作。副官在侧,灵光一闪,赶忙拉住梁戎,附耳道:“李彦说得对,死了就可一了百了!”

    好事难学,坏事易做。梁戎听了,立即会意,“哐”的一声,踹门进去。李彦闻声,吓了一跳,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脸惊慌,呆呆地赤脚站在地上。

    “大人这门怎么坏了?”梁戎故意拍着马靴上的尘土。

    “恕罪,恕罪,将军的脚没事吧?”李彦谄媚笑道,伸手抹着脑门上的汗水。

    梁戎与副官对视一笑,道:“哼!仓库出纳蓄意放火烧粮,损失惨重,他是大人你的属下,本将军不好越俎代庖,还请大人亲自处理一下。”

    “是是是!下官职所应当,只是下官经验尚浅,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置?”李彦看着梁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梁戎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却说得一本正经:“大明律法,此事视情节轻重,可判斩刑到灭九族”

    李彦吓得脸色惨白,两手发抖,道:“这么严重!”

    梁戎故意叹口气,拍着李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到底是你死,还是他亡,早做决断吧。”

    眼见梁戎就要离开,李彦忙拉住他的手,道:“将军救命,下官不想死”

    “孺子可教,那你就要”说着右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目视李彦。李彦见了,犹豫半晌,这才无奈点头。

    待梁戎出去,顺手关上房门,将门口的守卫也撤走了。屋子内又恢复了黑暗,曾冰鸿蹑手蹑脚从后院进来,看见李彦犹自痴痴呆呆地坐在地上,忙走过去,推了他一下,道:“彦,你怎么了?”

    李彦微笑,温言道:“我没事,只是委屈你了。”右手摸向曾冰鸿的脸颊,一滴冰凉的泪水正巧落下,砸碎在食指之上,不禁心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早已习惯了!”曾冰鸿拭了拭眼角,强笑道。

    李彦摇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却不该一味的忍让,而是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才可能绝处逢生,不然你我将是下一个苏远。”

    曾冰鸿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心内却感觉李彦已经有了计策,只怕早已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