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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东方墨隐被这满目疮痍刺得心痛，“徒先生，劳烦你带着无忧去邻城住下吧，眼看这里没个落脚的地方了。”
“不，臣妾要陪着皇上。”诡无忧转头望着东方墨隐，“皇上能吃得的苦，臣妾也能吃得下。”
“让皇后陪着您吧，这辋川城四周怕是也不安定了。”徒玉轩蹙着眉头，他千算百算也没算出竟是这么悲惨。
辋川城都是木质建筑，被大火一燃，处处不得进入。此时又是寒冬腊月天，本不该发动战事的，奈何瑟江国一族出手狠辣，东方墨隐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只是牵连了无忧也要来受罪。
“皇上，这大帐篷里头，倒也暖和，又遮风又挡寒的。”无忧一面收拾着被褥一面笑道，“不知圣上决定何时开战？”
“既是来了，便要打他个措手不及。今夜便动兵。”东方墨隐拿了一件棉袍给诡无忧披上，“你与徒先生便留守城中，明日清晨，朕便回来了。”
“皇上，您不用鼓舞士气么？”诡无忧未料到竟是这样着急，“您亲自带兵，若是有人误伤着您可如何是好？”
“放心，朕自会照顾好自己，明早便完好无损的来见你。”东方墨隐淡淡笑着，“此役结束，瑟江国归并，这便是朕给珏儿的礼物。”
是夜，东方墨隐与韩九绝、许辋川一并领着一万多精兵出了城，徒玉轩与诡无忧另有一千人马守着军营，即便是居于城中，诡无忧也听得到城外的厮杀，裹了厚重的衣服从帐篷里走出来，城门外已经是火光一片。
徒玉轩陪着诡无忧立在十字方街正中央，他们望着那片杀气染红的天空，各有心事。忽然城门楼的角上出现一个红影，裙摆在风里飘摇，高傲的女子俯视着立在城中央的徒玉轩与诡无忧，真是一对璧人，可惜此生无缘。
徒玉轩自然也看到了那个人形，不自觉间皱起眉头，旧岚怎么又追到了这里？！更是寒冷地带，她是否能扛得住？！若不是无忧在此，他一定要上去教训那个丫头一顿，非要把好好的身子骨熬坏了，白落得一个妖精一身病重。
“师父，可推得出，徒儿还有几日？”诡无忧淡淡地看着徒玉轩，似乎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自己要辞别此世的命运。
这个问题，徒玉轩心里倒是清清楚楚，“三日。”
诡无忧点了点头，“怕是无法亲眼见到墨隐收复瑟江国了？”
“见不到了。”徒玉轩深深地看着诡无忧，心里仍有一句话，却再难开口，只盼死过之后，另有新生。
“恕徒儿啰嗦，烦请师父替徒儿照料好墨隐与徒儿的一双儿女，徒儿先在此谢过。”诡无忧一滴眼泪未掉，缓缓跪在了地上，这一跪，便将她此生的使命全部交托给了师父。跪多久也不算过分。
“起来吧，为师自会照看他们安度此生。”徒玉轩说完这句话时，他似乎听到了旧岚在耳边发出的轻蔑笑声。
苦等了一夜，诡无忧终于盼来了东方墨隐率兵回城。
这是她第一次见东方墨隐这副摸样——身着铠甲骑于马上，头盔上的红缨似是染了血一般鲜艳，眼神里都是杀气，脸上还有了一道血痕，再看那表情，竟似浓重的恨意里又含着许多悲伤。
“圣上脸上竟受了伤？”诡无忧皱着眉头心有难过，再看许辋川，脸上不过脏了一些，牵着缰绳的手却很长一道血口，还没有结痂，肉都有些翻开，可见此次战事有多么凶恶，再四下看着时，竟未发现韩九绝，“辋川，韩大人呢？”
未闻此话时，许辋川只是抿着嘴，但听了诡无忧开口问，许辋川已经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多少悲痛都浑然炸开，哭得让人动容，诡无忧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竟也想掉泪。
“九绝战死了。”东方墨隐的话冷冰冰的，似是全身上下都被寒意浸透了。
诡无忧原以为此战会相安无事，没料到那个魁梧的男子竟被人一刀砍中，当时便丧了命，听了东方墨隐说的，诡无忧才发现，东方墨隐那马上横趴着的可不就是韩九绝的尸首，想当年抽刀拦轿要带她离开冷宫的男人，如今竟这样没有生气的垂在马上，诡无忧一时受不住，竟要倒下，幸好徒玉轩在身后立着，悄悄扶了一把。
强忍着悲痛，诡无忧又问了句，“瑟江国眼下如何？”
“王族溃散，一支奔西，另一小支往南去了。”东方墨隐已下定了决心要斩草除根，“明日朕便带着剩下的将士朝西追去，南边一族就交给辋川吧？”
“是。”许辋川咬牙答应下来，热泪未消，仇意涌上心头，若是被他追上，定要他们剥皮断骨。
“臣妾请命，愿与师父领军前往南部。”诡无忧眼圈含着泪，即便不是为了自己离开做掩饰，那韩九绝的命，她也要帮着讨，“还请皇上允许辋川随驾保护。”
“无忧……瑟江国人心狠手辣，你又是……”东方墨隐本意不许诡无忧出征的，谁知，话未说完，却被徒玉轩打断了。
“圣上，且让我们师徒也尽一份心力，瑟江国一族定要斩草除根的。”徒玉轩也拱手请命。
东方墨隐看他们师徒二人求得坚决，无奈应允下来，“有劳徒先生保护好无忧。”
“是。”徒玉轩仍是应了下来，却没有抬眼看那个一国之君，他知道，他保护不了。
为了不引得东方墨隐怀疑，诡无忧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只是在分道扬镳时，诡无忧踮脚在东方墨隐耳边留下一句，“臣妾心上时时挂念着圣上，还请圣上务必保住龙体无伤。”
东方墨隐只当这是一句日常的嘱咐，他完全没想到，这是诡无忧的一句诀别，一句断了血泪的诀别。
万马疾驰朝西行，诡无忧满目不舍，却仍是目送着东方墨隐，心上只有一个执念，若有来生相遇，定要白首相随。
“无忧，咱们也上路吧。”徒玉轩看了看身后的三千兵马，“该走了。”
该走了，便上路，诡无忧踏上了早就应该踏上的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