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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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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街边躺着许多穿着破衣烂衫脸上布满风尘的百姓,可唯有墙角坐着的那人虽然穿着朴素,但衣衫十分干净,脸上也是一派淡然,好似手上捧着一卷书便忘了腹中的饥饿。真像画在纸上的一朵雏菊,诡无忧觉得心上甚是欢喜。

    “先生在读什么书?”诡无忧温柔开口,生怕惊扰了这个读书人。

    “回皇后娘娘,民女在读《礼记》。”那人声音纤细,一听便是江南女子的口音,虽然只是一句话,可也是十足的吴侬软语。

    这人居然是位姑娘,还是位眼力毒辣的姑娘,竟认出她是皇后娘娘,诡无忧更是喜欢起来。“姑娘,既是水患当前,为何还有闲情读书?”

    那女子将书收好,乖巧回答,“正是水患当前,民女才怕这饥饿天灾抹杀了人性中的善,唯有捧着礼记方能时刻谨记,既是还活着,便要遵从礼数。”

    诡无忧对她所说的话极其欣赏,连连点头,又问道,“姑娘可方便透露姓甚名谁?”

    “薛湘芜。”女子微微抬头,看了看诡无忧,又看了看东方墨隐,解释道,“潇湘之‘湘’,蘼芜之‘芜’。”

    听了薛湘芜的注解,诡无忧还没来得及赞叹,徒玉轩已经鼓起掌来,“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将潇湘君与蘼芜君合二为一,希望姑娘你能守住那份忠心。”

    诡无忧有些奇怪地扭头看徒玉轩,心想,师父这是怎么了?为何说出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来?

    薛湘芜点头微笑,“多谢先生提醒,民女该忠心时自会忠心。”

    “无忧,咱们且先去祝府吧。”东方墨隐似乎对这个女子并不是太感兴趣,他心里只关心着诡无忧,“可是饿了?”

    徒玉轩也呼应东方墨隐道,“对啊,皇后娘娘,咱们快去祝府吧。”

    诡无忧却对眼前这个女子甚是怜爱,“湘芜姑娘,家中还有何人?可有几日未进食了?”

    薛湘芜淡淡道,“回皇后娘娘,薛家仅剩民女一人了,

    民女三日未进食,但喝了些清水,并不很饿,还请皇后娘娘先去用膳吧。”

    一个穷苦人家的姑娘竟这样懂得礼数,一言一语举手投足都透着名门闺秀之感,诡无忧怎么忍心让她一个姑娘再流落街头呢?“皇上,咱们带着湘芜姑娘一同回祝府吧。”

    东方墨隐本意是抗拒的,他不太喜欢这个女子,总觉得她身上太过清冷了,对他而言,诡无忧是恰到正好,与她相比,旁人无论如何都是或多或少错过了完美。可无忧提出来,他又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带上她不过是多张吃饭的嘴罢了,若是无忧开心,那带上她也无妨。

    徒玉轩却不这么想,他虽是看不穿这个女子会行至何方,可他总觉得这个女子一身戾气会侵害到诡无忧,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拦住,“皇上……”

    然而没等他说出来,诡无忧已经拉着薛湘芜的手朝前走去,似是并不用旁人做决定,她已然要带着薛湘芜与她同行。

    “徒先生,您可是有话要说?”东方墨隐倒是听见徒玉轩叫他了。

    事已至此,徒玉轩只好皱紧了眉头嘱咐东方墨隐,“皇上,这位薛姑娘还是不要太亲近为好。”

    “徒先生可是看出什么来了?”东方墨隐觉得从一开始徒玉轩就在阻拦他们靠近这个女子,其实,在保护诡无忧这件事上,徒玉轩与东方墨隐的立场是绝对完全一致的。

    徒玉轩摇了摇头,他确实什么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罢了。

    “皇上,皇后娘娘在瞧您呢。”卢桂升提醒东方墨隐,让他先赶上诡无忧的脚步。

    去祝府的路上,诡无忧一直在与薛湘芜说着话,倒把东方墨隐冷落下来。

    “皇上,臣不知祝家是否有粮食可用。”快走到祝府门口时,祝文修才忽然想起来似的,“要么,咱们还是去知府府中吧?”

    东方墨隐回头看了祝文修一眼,“文修,你不会是害怕自己触景伤情吧?”

    祝文修垂着头,“臣的心思还是瞒不过皇上。”想他离家之时,祝府还是高高大大的大红门,清清秀秀的大园林,却不知这几年无人打理无人居住,会不会成为一片坍圮。他虽然未见众亲被砍头时的场景,却也害怕看见那宅院的荒芜。

    “且去看看吧,毕竟是自己的家。”东方墨隐劝慰着祝文修,“若是破烂不堪了,朕给你修。”

    祝文修苦笑,那片荒芜即便是修好了,里面的人也是不在了,不是吗?可祝文修不能这么说,他只能感谢圣上恩宠,“谢主隆恩。”

    走了不多久,祝文修已经看见了了自己旧时的家园。出人意料的,那宅院竟宛如八年前离开时那般模样。红木门匾上写着“祝家府邸”,两侧一对刻在木板上的对联——左联书“祝家广收善财求得福庇子孙”、“愿国大拓疆土达成安佑百姓”。

    诡无忧看着这幅对联,祝家的家国情怀彰显于世,也难怪东方墨隐如此器重祝文修,祝家是受了何种诬陷才落得满门抄斩的境地?!

    “与你离开之时变化大吗?”穆梓枫望着这高大门楣,轻声问着祝文修,迟迟没有回答,扭头看向祝文修,只见他已是泪流满面。

    一众人等给祝文修让出一块儿地方来,祝文修自是知道他们的好意,多年未归,既是回来,自然要在进门之前磕头跟家里人说一声的。祝文修双膝跪地,狠狠地磕了三个头,一拜敬那未受他孝道的父母,二拜敬那些陪着老爷太太一同如土的奴仆,三拜这天地有常让他这祝家唯一的血脉还得以再次返乡。

    立在一旁的穆梓枫与挽情偷偷擦着眼角的泪,这祝文修内心该藏了多大的苦怨,既是父母惨遭皇家灭门,那皇族便是他的杀身仇人,可偏偏又是皇帝救了他,对东方一族,他是恨也不是,感恩也不是。小小的祝文修已经定了心思,他只服侍东方墨隐一朝,东方墨隐退位之时,也是他回归市井江湖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