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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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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区里的有钱人原本不多,而像美女富婆既有钱又漂亮还出手阔绰的住户更是寥寥无几。本来邻居们互不来往,却因为她的缘故一切都变了。

    晓惠和美女富婆住对门,一有空闲,她和丈夫刘铭就会去小坐一会。

    三楼芦婶一家几乎每晚必到,面对那些进口的反季水果和各式各样的精致点心,仿佛处于饥荒之年,完全不顾吃相。

    四楼吴嫂的丈夫挺含蓄,每当喝完一壶茶时,总能说些与茶有关的典故,然后顺理成章地喊来美女富婆的老公,说着相同的话:“大兄弟,喝茶最醒脑了,对身体更是有益,哦,茶水没了,你去沏一壶吧。”他的言语和声调格外轻松,很脱俗的样子,仿佛那些极品大红袍不是用钱买来似的。

    这个时候,美女富婆的老公总是动作迅速,不难看也不英俊的脸堆满笑容,双手接过紫砂茶壶,高瘦的身影转眼隐没在厨房中。沏好茶很快又折了回来,毕恭毕敬为吴嫂的丈夫斟上半杯,又询问众人有没有想喝茶的。

    最初众人以为美女富婆才是这家财富的制造者,然而,真正的答案并非如此。

    一天,有人问女主人为何不雇保姆或是钟点工?

    美女富婆居然诡异一笑:“反正我老公什么都会,雇保姆钟点工做什么?”接下来她就妙语连珠地说了很多,譬如她老公在家务和烹饪方面都是能手啦、本来是无业族却一夜暴富啦、她老公待她犹如珍宝啦、她老公炒股票玩基金简直出神入化啦,就连彩票他也深有研究啦等等。她还强调:“我老公除了不能变成帅哥,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且说众人对美女富婆的老公如何待妻子如珍宝的事不是很关心,不过,得知男主人的本事,简直震惊极了!“什么?你是说你们家的三套房子和两辆豪华车都是炒股得来的?”芦婶抢先追问,可能是因为激动,瘦小枯干的身体轻轻发颤,连声音也发抖了。

    美女富婆一脸得意:“不止这些,我们家所有的财富,全部是我老公炒股玩基金所得。我老公有超人的智慧哦,他认为这里的房价将来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所以我们才买了这套房子。”为了炫耀自己的富有,她还用那戴着鸽子蛋戒指的手向下拉了拉原本不怎么高的领口,故意展示那条在灯光下格外耀眼的项链。不得不承认,那条黄金链子的确很精致,项坠部分像极了海鸥的翅膀,中央下方还垂着三颗璀璨的大钻石,和女主人玲珑有致的线条形成一道诱惑的风景。

    众人果然被诱惑了,只是女人们被珠宝所诱惑,而男士们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难怪,女人迷人的脸蛋和火辣的身材往往比奢侈品更吸引男人的眼球。

    晓惠心里立刻涌出卑微的感觉。不经意间,她将手藏在身后,生怕被人发现她指间戒指上的钻石比营养不良的绿豆还要小一圈。

    还好,无人留意她,众人已经将目光挪至美女富婆的老公那,尤其吴嫂,恨不能从对方的脸上盯出一块金条来,声音也迫不及待:“大兄弟,你教教我家那口子炒股怎么样?我们要求也不高,能挣点零花钱就行。”

    超市的秦老板急忙将椅子搬到男主人那,肥胖的脸堆满笑容,过于小巧的五官也因此变形:“大兄弟,我其实早就有炒股的念头,只是怕赔钱不敢轻易尝试,这下好了,有你这样的高人指点,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时,芦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说:“大侄儿竟然有这等超人的本事?我们这些邻居有福了,对了,反正我儿子东升还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干脆拜你为师好了。”

    东升闻言立刻停止狼吞虎咽,说:“是啊,大哥,你就收我为徒吧!”

    隔壁楼栋名唤张三的男人竖起大拇指,道:“老弟,你竟然靠玩股票发家?了不起,厉害,简直是股神!哦,发财的事你可不能丢下兄长我啊!”

    “你们别听我老婆胡诌,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有点小幸运罢了,再说,投资股票可是慎重的事,不能——”

    男主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吴嫂打断了:“大兄弟,你不能不近人情啊,别忘了我们是好邻居。唉!我们的状况你不知道,我下岗后一直在二手家具城打工,你大哥工作买断后就靠打零工混日子,苦啊。我们虽说没什么外债还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可是女儿就快上高中了,将来考学、找工作、结婚时的陪嫁,都需要钱不是?”

    她痛苦地皱起八字眉,呈现出一张疲惫的超越年龄的苦瓜脸。

    美女富婆一脸同情:“这样啊,可是,你家的条件这么差哪有本钱炒股呢?”

    吴嫂回答极快:“你大哥的工作买断费啊,有三万块,我们一直没花,够炒股了吧?”

    芦婶插言道:“前一阵我公公留下的遗产,老家那套破房子,我们已经把它卖了,八万块钱,而我手头还有四万,留两万做过河钱,十万块钱全部炒股,怎么样?”

    芦婶说话时她老公不时地咳嗽,好像暗示妻子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家中财产,可是那女人一意孤行,置若罔闻。

    女主人严肃起来:“老公,你就帮帮这些邻居吧!”娇妻的命令还有众人的哀求,男主人最终妥协。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那些邻居们在美女富婆的老公指导下,所买的股票基金果然赚了,就连一位平时运气差的老彩民也在对方指点下赢得3D一等奖。当然,这件事被邻居们越传越玄,甚至有人说那位彩民中的不是3D而是双色球。一时间,“股神”的称呼替代了“美女富婆的老公”,而“美女富婆”的称呼也变成了“股神娇妻”。他们家几乎天天有人前来拜访,目的只有一个,众人都希望这家有着超能力的男主人帮助自己发一笔横财。

    这天,刘铭在晚餐时和妻子商量:“晓惠,我们也买股票吧,你不是说药店的收银员很辛苦,挣钱也少,所以一直梦想自己做老板么?而我也希望拥有一辆轿车和一款像样的手机,你知道吗?在广告公司里,和我一样拿着赠品手机骑着二手自行车的人,几乎没有。如果发了财,我们的梦想立刻成为现实了,你不想吗?宝贝,别犹豫啦,那些邻居已经发了,而我们还在节衣缩食的辛苦攒钱?哎,今天早上我碰到吴嫂的老公了,他竟然穿着考究,手里还提着两条梭鱼,那派头别提多拽了。芦婶的丈夫,以前就是零工市场的粉刷匠,如今却西装革履,熟人见面都叫他芦总。他儿子更厉害,居然买了一款最前卫的手机,和我们总经理的一模一样。这也太不公平了,实际上,财神爷就和我们对门啊!”

    晓惠点点头,同意拿出一万块钱。

    可是刘铭不依:“一万太少了,你手头不是还有五万块钱吗?全部拿出来!”

    晓惠一听就急了:“刘铭,你疯啦?那可是我的陪嫁,我妈妈再三嘱咐让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动用,你居然想全部拿走炒股票?不行,万一赔了——”

    “呸呸呸,顾晓惠你真是个乌鸦嘴。”可能发现妻子的脸色越发难看,故而换了口吻:“好啦宝贝,有股神在,我们绝对稳赚不赔。你想啊,放着能赚一百万的机会不要非得挣点小钱,我们不是太傻了吗?有了一百万,我们也穿名牌尽情炫耀。你我可是大学时代的金童玉女,要是打扮起来,一定和明星一样!哦,有了一百万,你还可以将陪嫁钱还给你爸妈,不,你多给他们一些,给五万五也成。”

    刘铭的话直击晓惠的要害,让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天晚上,晓惠和丈夫等众人离去后才去拜访股神,道明来意后,晓惠立刻递上一千块钱好处费。

    股神却死活不肯要:“我只是用小聪明尽点力而已,又不搭什么本钱,听话,赶紧把钱收起来吧。”

    晓惠闻言立刻将握着钱的手缩了回来。

    那位娇妻面露不悦,但很快又笑颜如花:“大姐,你记得这份情就好,等你们真的发达了,再报答我们也不迟。”

    晓惠开心极了,表面却是一副很过意不去的表情。

    而刘铭,他正手摸后脑勺发出一阵笑声,故作天真的笑,有点傻,仿佛每次和妻子吵架后妥协的模样,还说:“当然,我们一定会报答恩人的!”

    就像大多数的人一样,晓惠和丈夫绝对相信甚至依赖股神,什么事也懒得去做,就连大盘的涨跌都向股神询问。事实上就是如此,二人在股神的帮助下办了股权证押上他看好的股票又小心收藏后,其余的事全部交给了对方。

    股神更忙了,整日不是守在电脑前查询资料就是在手机上盯着大盘,要么就去证券公司和那些所谓的专家交流一番。

    至于一些男性,譬如芦婶丈夫及儿子、吴嫂老公、还有那位张三,他们就连开车也不会,更看不懂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不过事业心让他们跟定了股神,每天都是衣冠楚楚,在人前不是拿出手机摆弄就是摆出盛气凌人的姿态,加上身材魁梧发型独特,要么像海外电影中正准备开董事会议的总经理,要么像港台剧里的赌神,要么像偶像剧里的黑社会大哥。相比之下,股神倒像是司机和跟班,就连众人的午餐钱也是他一人掏腰包。

    时间一久,股神娇妻忍不住发牢骚:“好人真是难做,搭上点钱倒是没什么,可是我老公现在关心股票远远胜过了我,你们看,我家的床罩三天没换了,我的脏衣服老公也没送去干洗,我质问他,他竟然说忘记了。还有哦,他中午没时间做饭,我只好叫外卖,可是外卖哪有我老公做的饭菜好吃?唉,我这一阵又瘦了,连胸也小了一圈。最让我生气的是我老公每天都很疲惫,头一碰枕头就睡着了。想当初他可是一晚两次,而现在竟然两周一次,还不顾及什么质量,真让我受不了。”

    她说完还委屈地瘪瘪嘴,活像老公有了婚外恋的可怜弃妇。

    众人想爆笑,但最终没敢笑出声,可是千篇一律痛苦的表情还有面部肌肉抽动的隐忍模样,滑稽得要命。

    为了安抚股神娇妻,女人们不但主动帮忙做家务,还绞尽脑汁哄对方开心。大家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减轻股神的负担而促使他为自家的财源继续尽力。

    那些无业的主妇怕股神娇妻寂寞还主动提出打麻将,赌注很小,整日来来去去也没有太大的输赢。

    晓惠绝对不会加入打麻将行列,不过,晚上给股神娇妻当个丫头指使,或是偶尔陪她逛逛街、任她发泄一下对婆婆的怨恨倒是能做到。

    原来,股神早年丧父,高中毕业后竟然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和母亲一起卖菜度日。还好,命运很眷顾他,竟然让他彩票中奖,之后又在股票上大展宏图。那位母亲因此以儿子为荣,后来又提防儿媳,甚至以死要挟儿媳写下保证书,若是她日后主动要求离婚就放弃丈夫的一切财产。结果,儿子婚后第二年她就突发疾病死翘翘了,引用股神娇妻的话,那是报应!

    晓惠却认为股神娇妻的嘴有些恶毒。若没有那位婆婆,她哪来这么好的丈夫呢?当然,这话是晓惠在心里说的。

    总之那段日子很快活,生活因为有了希望变得丰富多彩。更多的时间,众人聚在股神家的豪华客厅里,吃吃喝喝的同时,要么说些与股票无关的话题要么畅想一下发财后该如何挥霍那笔钱!

    一年过去了,依靠股神的人们都狠赚了一笔。晓惠和丈夫属于中等投资,若是全部抛出,所赚的钱买辆羚羊车也够了。据说,投资最大的那个,所赚的钱在本市中等地段买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绰绰有余。可惜,碍于股神对妻子的警告,那个最幸运的人究竟是谁始终是个谜。

    股神名声大噪,拜访者也越来越多,众人简直将他奉为神仙。就连先前认为股神配不上他妻子的人也改变了看法。甚至晓惠都这么认为:如果我当初能嫁给股神该有多好!更可甚者,和晓惠丈夫很合得来的那个保安,他妈妈竟然让独子认股神做干爹,据说一进门她就拉着儿子给股神磕头,还要挟对方若不答应她宁愿死在此处。结局更让众人惊讶,股神居然答应了,即便他的娇妻不满。

    过了几个月后,大盘仍然飘红,可是股神却劝众人将钱退出来。他说:“凭我的经验,大盘有下跌的可能。”

    “可是会不会下跌后又涨起来呢?”芦婶的丈夫放弃了观看打牌,一脸紧张地说:“大侄儿,我们挣的钱还不够买一套房子呢,东升这么大了,也该为他准备了不是吗?怎么办?你好好分析一下成吗?能不能别急着下结论!”

    吴嫂老公也神色紧张:“是啊,别这么急着下结论,我们本来投资少,选的股票又没有别人的那么赚钱,这不,除去股本,才赚了两万七,太少了!”他发现自己的手不停地发抖,急忙将茶杯放回盘中。正打麻将的吴嫂边摸牌边说:“股神兄弟,按我的经验这次应该没事。哎呀,我和了,咯咯咯,既然我运气这么好,预言的肯定没错。”

    “老婆真厉害,竟然悟出炒股的玄机了!”她丈夫长吁口气,笑着赞叹。

    吴嫂闻言更是得意,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就连那层厚厚的脂粉也无法将其遮住。

    晓惠有些焦急,就低声对丈夫说:“股票真的会跌么?要不——”

    “老婆,别插言呐,不是说好了一切都让股神大哥决定吗?”刘铭突然发现股神娇妻正不满地望着他,急忙满脸堆笑:“妹子,这眼神看我干嘛?不是说好了各论各叫的么,股神大哥已经二十九,比你我还有晓惠足足大四岁,总不能让我叫他弟弟吧?再说,大哥现在可是名人,若是惹恼了他的粉丝,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见股神娇妻扑哧一声笑了,这才松口气。

    股神在众人的恳求中,也变得没了主意:“真是的,唉,那我们,再等等吧。”

    大盘在一次小跌后又涨了起来,这可增加了众人的信心。

    可是股神说:“凭我的经验,大盘现在疯涨不见得是好事,很有可能大跌。”

    众人又是一阵反驳,甚至哀求,再等一等。

    结果和上次一样,小跌后再次反弹。所以,当股神再次对众人说大盘要下跌时,根本无人在意了。

    一个月后,大盘突然下跌,跌比涨多。众人中有惊慌的,比如晓惠,可是其他人包括刘铭仍然不当回事。

    股神几近哀求:“请你们相信我,还是将股票全部抛出吧。”

    秦老板的老婆抢先开口:“兄弟,沉住气啊,如果我们将股票全部抛出,万一大盘上涨怎么办?”她用眼神给丈夫一个暗示,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股神兄弟,我们将所有希望都压在股票上了,若是抛出就意味我们的希望终结了,你忍心吗?要不,再等等。”

    保安也说:“干爹,我刚投入,还没赚到钱呢,就这么抛出去怎么行?”

    众人除了晓惠之外都表示再等一等,哪怕回到上个星期的指数也好。

    股神一脸无奈:“唉,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他摇摇头回到座位,不再发一言。

    众人所挣的钱最终化为泡影,不但如此,就连股本也开始持续减少,而大盘仍然下跌。众人已经无心玩牌谈论梦想了,最关心的就是每天收盘的指数。

    直到晓惠的钱变成四万多的时候,刘铭终于沉不住气了:“老婆,股神分析大盘低迷会持续很长时间,万一我们的钱全部被吞掉怎么办?你拿个主意,这次我听你的。”

    晓惠当机立断:“割肉取出来吧,若再等下去,恐怕我们连分娩的费用也拿不出了。”

    “你是说,你怀孕了?”刘铭惊喜几秒后,眼眸中的光芒又黯淡下来:“可是我们如何面对孩子呢?我们竟然比从前更贫穷了。”

    晓惠的心狠狠地痛着,又不得不安慰他:“没关系,我们还年轻,将来总会有好运降临的。”

    刘铭闻言,默默地拥抱妻子,心中感慨万千。

    两人就这样退出了,就连股神家也很少去,因为那里开始了战争。

    总有人去那里吵闹,几乎都是这样的言语:

    “亏得我这么相信你们,你们却这样害我?天呐,居然赔了近十万?我家东升既没工作又没成家,你们让我怎么活?”

    “姓芦的,有你这么算账的么?若是除去曾经所赚的钱,你只不过赔了三万而已,再说,当初我老公不是说让你抛的吗?你不肯怪谁?”

    “那他为什么不坚持?如果他坚持我们能不抛吗?还有,就是因为太相信你老公我们才大把大把地花钱,还有东升和他爸浪费的工钱,这笔账应该算在你们头上才是!”

    “你们大吃大喝挥霍浪费竟然向我们要钱?真不要脸!”

    “臭三八,死老千,你再敢骂我妈小心我揍你!”

    “儿子,别动手,像她这种骗子巴不得让我们揍她呢,那样就可以金蝉脱壳或许还能讹诈一笔,我们千万不能上当。”

    “东升爸,就凭她也配用金蚕这个词?我看她就是屎壳郎!”

    “呸,你们全家才是屎壳郎!”

    “你们就是骗子,和股市联合起来骗我们的钱的,老天爷,那些钱,可是我老公的买断费啊,你们连穷人也骗?算是人吗?呜呜呜——”

    “老婆,别激动,这臭娘们就是欠揍!喂,臭娘们,难怪你们待人热情,其实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姓吴的,你别得了便宜就卖乖,据我所知,除去先前所赚的,你们只赔了一万多,若输不起,就别炒股呀!”

    “我们那么大的花销不算么?混蛋!我们以为股票稳赚不赔才挥霍浪费的呀,天呐,我竟然花光了我妹妹寄存在我这的私房钱,我该怎么活?呜呜呜呜——”

    “别哭了,老婆,这本来就是骗局,我们上当了!”

    “吴大哥,我们都上当了。我张老三竟然相信他们这种骗子?怎么办?我将老爸的养老钱都押上了,今后让我怎么面对他?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妖精,叫你那骗子老公现身,还我们钱!”

    “滚,谁欠你们的!”

    “臭荡妇,你们赶紧包赔我们的损失,否则我和老公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们,就算搭上超市也要讨个说法,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好啊,去告啊,天天来吵闹,我还想告你们扰民呢!我们欠你们什么?收你们一分钱没有?不但没得到一点好处我们还倒搭了很多,快滚,赶紧从我视线里消失!”

    “我的天呐,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骗走了我全部血汗钱哪,我儿子本来当保安当的好好的,却偏偏被你们迷了心窍,本想挣足娶儿媳的钱,没想到连老本也搭进去了,你知道不?为了赚钱他爸的腰都快累断了,你们赔我,不赔我就死在你家门前!”

    “你这种人渣早死早好,就是别死在这,我可怕你的血弄脏了我家门前的地。”

    “死妖精,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生孩子没屁眼!”

    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批,警察也来过,还到晓惠家询问一番,但最终没逮捕股神夫妻,可是愤怒的人们仍然来此处争吵不休。

    那时晓惠老是做噩梦,不是梦见有人在家门前自杀了就是梦见股神夫妻被人活活打死,地上墙上都是血,死相更是恐怖。最无法忍受的是,她经常后半夜被股神夫妻吵架摔东西的声音惊醒。为了腹中胎儿的健康,晓惠最终接受了丈夫的提议,去婆婆家小住一阵。直到听说股神一家卖了房子搬走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安乐窝。

    还好,没人自杀也没人疯掉,据说众人几乎是割肉抛了股票,损失惨重。曾经那些追捧股神的邻居一个个都回归了原位,众人又恢复了朴素和勤劳,仿佛曾经的辉煌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可是有一天,晓惠和丈夫突然收到一万块钱的汇款单,汇款人一栏,写着刘多福,而地址上,除了标明省市只写着和平路三段。

    “刘多福?好俗气的名字,他是谁?为什么汇钱给我们?是不是邮递员弄错了?还有这个地址,根本没有具体的门牌号,为什么?”晓惠一连串地问,困惑地望着丈夫。

    刘铭接过汇款单,分析着:“收款人明明是我的名字呀,地址也没有错,怎么回事?刘多福,哎呀,这不是股神的名字吗?”

    晓惠瞪大眼睛:“股神?铭,你确定他叫这个名字?”

    刘铭尴尬一笑:“我也不确定,这样,我向保安打听一下,他兴许知道。”他将汇款单小心地放在风衣内侧兜中,又用手指在外面摁了一下,这才出门。

    二十分钟后归来,兴匆匆道:“老婆,没错,是股神汇来的,不止我们,好像当初炒股赔钱的邻居都有,现在好多人都在物业门前议论这事呢,有人说股神因为骗了人良心不安才这么做的,也有人说他可能犯了案子被抓后才委托家人为我们做些补偿,这么做兴许能轻判。可是,他若犯了诈骗罪,为什么上次来调查的刑警没将他带走?他若是清白的为什么汇款给大家?”

    晓惠淡然一笑:“既然大家都这么说,这里面一定有古怪,我们就心安理得用这笔钱吧。”

    晓惠没想到,曾经安慰丈夫的话居然变成了现实。

    数年后,刘铭凭借实力荣升为业务部门经理,不但工资涨了,每年的分红也不少,他终于有了一部千里马车和手写宽屏幕的手机,不止如此,公司还分给他一套房子。而原先的房子被晓惠卖掉后兑了一家药店,也做起老板来,虽然没有暴利收入,不过前景很好。至于她父母,即便退休也涨了工资,返聘的薪水也不少拿,根本无需晓惠惦记了。

    最让晓惠开心的是,她的女儿聪明伶俐又健康,对她而言,这才是最大的财富!

    搬家后,刘铭一直和保安有联系,自然听到一些关于股神的传闻,有人说他坐牢了,有人说他越狱后和妻子逃到了国外,还有人说他和妻子出了一场车祸双双死掉了。直到去年年底晓惠和丈夫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才知道真相。

    那天大雪纷飞,就在晓惠犯愁拦不到出租车时,一辆红色的半旧夏利停在面前。

    晓惠打开车门,竟发现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一个**岁的男孩。她很不满,就对抱着孩子的丈夫说:“司机居然同时接两份活?太不像话了,我们坐别的车。”

    那位司机立刻解释:“对不起,这是我儿子,因为不得已的状况我才带他出车,反正你们都不胖,后面的座位也够宽敞,将就一下好吗?咦?是你们!”

    “你是、股神大哥?”刘铭惊呼。

    晓惠闻言立刻俯身打量,也惊讶不已。

    果然是股神,只是他比起从前更黑了,还老了许多,发型很土眼袋明显,皱巴巴的棉服领口处,颈部的松皮一目了然,好像历尽沧桑穷苦的打工族。

    掩饰着内心的困惑,晓惠说:“股神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开出租?”

    股神尴尬道:“别,别再叫那个名字,还是叫我刘大哥吧。别愣着,快上来呀!”他唯独没变的就是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在显得拥挤的出租车里,大家都很沉默,仿佛时间让彼此产生了陌生的距离。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兴许是对方不肯要车钱感动了晓惠和刘铭,总之下车后二人硬是将股神及那个小男孩拉进站前的咖啡屋。

    反正时间尚早,与其等在候车室还不如和老邻居聊聊天。

    接下来的一小时,就是晓惠和丈夫最震惊的时刻。

    股神说:“我当初想补偿大家的损失,可是我那小媳妇就是不肯,还从那天之后疑神疑鬼紧张兮兮,生怕我偷偷取钱。一次,我和她争夺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时失手打了她一巴掌,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她,之后我后悔极了。可是她不肯接受我的道歉执意离家出走。我发疯般找她,就差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凡是可能联系的电话也打遍了,可是得不到一丝她的消息。就在我决定报案时一个男人打来电话,他说绑架了我的妻子,条件是拿八百万赎人。他还警告,若是报警或者不肯拿钱,十天后我一定会看见妻子的尸体。”

    “后来呢?”晓惠和刘铭异口同声。

    只见股神仍然用小勺在咖啡里旋转翻搅,那神态仿佛在讲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为了救妻子,我取出所有存款、割肉抛了全部股票,就连房产汽车以及一切值钱的东西也廉价处理了。为了快些筹钱,我甚至答应了买主最苛刻的条件,而这些条件意味着拥有几千万资产的我顷刻间变成了穷光蛋。还好,交易成功,我妻子顺利回到我身边。那时我们已经没有安身之处,只好来此地投奔我的岳父岳母。”

    晓惠惊愕不已:“什么?你那娇妻和我是老乡?可是,她怎么说老家是深圳的?”

    刘铭叹气道:“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了几千万?疯了吗?”

    而股神好似没听见二人的言语,继续说:“我以为所做的一切可以弥补亏欠妻子的,可是,她还是和我离婚了。理由简单,因为我打了她所以感情破裂。岳母和大姨姐还在一旁帮腔,说什么好聚好散、强扭的瓜不甜、长痛不如短痛。最后,岳母给了我一张存有三十万的存折还有一把偏僻地段阁楼的钥匙,说这些钱可以让我东山再起,而阁楼却是交了三个月租金的,起码我暂时不至于无家可归。我当时如雷击一般,别说思维,就连痛觉也变迟钝了。”

    “后来呢?”刘铭追问。

    股神凄然一笑:“离婚后才知道,根本没有绑匪,一切都是妻子和大姨姐夫妇还有我的岳母策划的。她们认为:与其我将钱送给无赖,还不如让她们享用我的财产。至于给我租房子还留给我三十万是我岳父的意思。这些事,我是从岳父的弟弟口中知道的,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一直责骂他哥哥嫂子全家都坏了良心,吞了我那么多钱竟然一毛钱也不分给他。他还在小阁楼留宿一夜,可是醒酒后他竟然不承认和我说过什么,而且从那天起我再也联系不到他。不止他,就连我岳父一家也不知去向了。再后来我就将存折的那笔钱分成若干汇给当初跟着我炒股赔钱的人了,你们也收到了吧?毕竟你们曾经相信我一场,这也算是一种小小的补偿吧。”

    望了一眼身边喝完咖啡的小男孩,又道:“忘了介绍,这小家伙是我现在老婆的儿子,他亲生爸爸在他出生不久就病死了。哦,他实际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那日我和平时一样喝醉了,可是醉倒的场所不是家中而是路边,若不是这小家伙发现我并呼喊他妈妈,也许我早就冻死了。”他边说边轻抚小孩的头,眼中充满无限感激,而小男孩一脸得意,摆起恩公的架子,还冲晓惠的女儿耸耸肩膀。

    “后来呢?”晓惠和丈夫异口同声,声音极大,惹来周围顾客好奇的眼神。

    股神故而压低声音:“后来这小家伙的妈妈抚平了我心灵上的创伤,我就顺理成章娶了她。她在当地邮局做保洁,大我两岁,外表和我一样普通,但心地格外善良。”他说完呵呵地笑,一脸幸福。

    而晓惠和刘铭怎么也笑不出来。

    二人没想到,股神竟然为了他们这些贪婪的股民付出了巨大代价。

    晓惠脱口而出:“刘大哥,你现在还想炒股吗?本钱你不用担心。还有,你不想通过法律手段夺回你的财产吗?我们也会帮你。”

    刘铭插嘴道:“对,起诉那个坏女人全家夺回你的财产,这样——”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谢谢老弟和弟妹,可是,我不想炒股了。比起从前,我还是觉得现在的我比较真实。至于起诉我前妻全家,我曾经也想过,可是我最终狠不下心。我不忍心告发他们,更不忍心让前妻坐牢,毕竟那些人曾经对我好过,而我和前妻在一起的日子,也很快乐。”

    “哥,你太痴了。”晓惠突然一阵鼻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沉默片刻,刘铭提出还一万块钱的事,可是股神却微微一笑:“你们不欠我的钱,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如果你们觉得过意不去,就为我做件事吧,如果你们碰到那些炒股的邻居,替我转告一些话好吗?就说刘多福不是一个骗子,他没有骗过任何人,只是他不是神,所以能力有限。还有,这些年来,刘多福一直想念着邻居们。”说完这话,他的眼圈红了。

    不知不觉,晓惠已经泪流满面了,而刘铭的眼角也是一片濡湿。两人想说那些关于对方的传言,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离别时,刘多福说是要赶着向车主交车所以先走了。他和小男孩走的是那样匆忙,就连答应给晓惠留电话号码的事也忘记了。晓惠和刘铭隔着落地窗目送红色的夏利远去,渐行渐远,直到它消失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