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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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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卢氏是个和气人。

    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莫过于十年前给李郑氏的两记耳光--那也是十年前了。后来想起来,连她自己也都诧异。真的,怎么下得去手?便是要教训,也该叫婢子来,怎么能自己动手呢,没得失了身份。

    又十年过去了。

    她如今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十年来诵经念佛,修身养性,越发慈悲。所以当那个丫头一头撞上的时候,第一反应竟不是呵斥,而是念了声佛,说道:“可怜见的,哪里来的孩子--家里大人呢?”

    叶儿抬头来,眼珠子迅速一轮,确认她的身份:银灰色绉纱上衣,配丁香缎子裙,裙面上绣一丛牡丹,白的粉的,就是没有大红。乌发浓密,老气横秋梳了个髻,插的水晶簪与碧玉钗--是她没有错了。

    “我也是客居于此,哪里救得了你呢……”二娘子这样叹息。

    “这个法子,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二娘子犹犹豫豫地说,“王妃是管不了三娘了,伯父又护短。”

    “你也听说了吧,三娘就要出阁。在这府里头有伯父,有堂哥……都护着她,再不改改这性子,出了阁,闯出祸事来可如何是好。到时候伯父是管也不好,不管又心疼--到底是,别人家的人了啊……”

    余音袅袅,言犹在耳。

    “……她是公主,李夫人虽是长辈,也未必不让她三分,但是基本的人伦还有--她总不至于去问李夫人要人。”二娘子说道,“所以我想来想去,这洛阳虽大,也只有这一个地儿了--你敢不敢去?”

    二娘子问的是她敢不敢向李夫人求个容身之地,她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为阿姐报仇呢?虽然并不能置三娘子于死地,但是能叫她痛一痛,也是好的。

    李夫人是三娘子的婆婆。她打小耳濡目染,邻里街坊,做婆婆的如何磋磨做媳妇的,见得多了。三娘子在自个儿家里,自然是金尊玉贵,待出了阁,到了人家家里--哪里还容她说一不二!

    --却不知道嘉欣要的就是她这么想。

    这时候只照着嘉欣教过她的话,抱住李夫人的腿哭一声:“夫人救命!”

    很多时候,人以为自己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并没有深究过,这背后可能有无数的手在推动--推动他这样想,推动他这样做。

    比如叶儿并不知道她碰上嘉欣不是意外,比如她家隔壁小乙也不知道,他和叶儿说起她阿姐生辰,也不是意外。

    就好比嘉欣并不知道,她不是唯一的螳螂--

    黄雀在背后看着呢。

    济北王府一向少游来客,不过宜阳王很照顾他这个瞎眼的侄儿,他的儿女对这个堂弟自然也上心。

    不过所有堂兄妹中,和济北王最好的还是和静县主--和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年这夏天,真是中了邪一样热,”和静嚷嚷着,扬起手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还是你这里好。”

    “我这里当然好,”济北王笑吟吟道,“阿姐来我这里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喝完十万钱的葡萄酒,还是镇得刚刚好的--通洛阳,上哪里找这么慷慨的人去。”

    “哪里学来这小家子气,”和静嗔道,“再说了,就两杯酒,怎么就值十万钱了?”

    济北王嘿然道:“阿姐没听说么,西域那边的路子全断了,商贾过不来,沿路小国的进贡也过不来,今年份的葡萄酒,龙膏酒,金器,香料,胡姬,猫眼石,绿松石……如今都稀罕到天上去了。”

    到底和静也是宜阳王的女儿,一点即透,“哎哟”一声道:“我倒忘了,朔州那边起了乱子,都怪咸阳王兄--”

    她虽然不够格看邸报,不过咸阳王殉国的消息这会儿也不是秘密了。说到咸阳王,登时就想到导致咸阳王被外放的罪魁祸首--咸阳王妃。关于这位咸阳王妃,传回来的消息就多了,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已经死了殉节的;有说乔装成下人逃走,只是尚未露面的;也有说被叛军逮住了,变卖到柔然为奴的;编得最离奇的当然还属说书人的版本,从叛贼的宠妾,到山贼枕边人,那叫一波三折,狗血淋头……

    有好事者特特上南平王府打探--虽则贺兰氏已经被南平王扫地出门,不过听说她的生母又被南平王世子接了回去--到底一家子骨肉至亲。

    南平王妃的回答也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既没有人,也没有尸,又隔着千里万里,我如何知道?”

    话里话外对贺兰氏是人是尸,是贼是奴,并不在意。

    不过南平王府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别人也就罢了,兰陵公主是一口咬定,她表姐定然还活着,定然会再回洛阳。

    --这个论断一直到正光流年的夏末都没有什么人信,一直到贺兰氏果然归来,劫后余生的洛阳人想起兰陵公主的这句话,方才不得不感叹,果然最知道贺兰氏的,还是她这个心狠手辣的表妹。

    当然和静县主并不在乎这个什么贺兰氏。她虽然瞧不上元嘉敏,但是更瞧不上贺兰氏--不过是个成天想着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洗脚婢,倒是教她攀上了咸阳王兄这根高枝儿,结果怎么着,还不是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和静县主的念头转到嘉敏,不由神神秘秘一笑,说道:“阿弟你知不知道,如今城里最新的小道消息,说的谁来?”

    济北王道:“阿姐这是为难我了,我足不出户的,莫说小道消息,就是大道消息,我又如何知道?”

    和静县主哼了一声:“别的大道消息你可以说不知道,前儿南平王世子迎娶谢娘子那一场大乱,你总该有所耳闻罢?”

    济北王抬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前方并没有人。

    和静也知道他是看不见的,然而不知怎的,心里揪了一下。那大约是因为济北王这时候的面部表情里,瞬间绷紧的肌肤和纹理让她意识到,这件事虽然过去已经很久了,但是他还是在意的。

    和静撇了撇嘴。

    当然谢家娘子确实好容色、好气度--尤其是毁容之前--家世也好,但是她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自家堂弟这样为她耿耿于怀。不就是个背信弃义的贱人么。再好,再好一万倍,也就是个背信弃义的贱人。

    她心里这样认定,然而潜意识里也不是不承认,对于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来说,南平王世子确实比自家堂弟更有吸引力,虽然就是个武夫,但是人家长相出色啊,南平王、南平王妃又得圣心,前途……

    前途自然更不是自家堂弟可比。

    理都是理,但是抵不得人心偏颇,所以和静还是恨恨地想:没出阁的小娘子,有个什么见识,可惜了堂弟一片痴心。

    不知道要哪家小娘子才有这等福气了,堂弟虽然瞎了眼睛,仕途上没什么指望,但是颇能蓄财,人又风雅斯文,知情识趣,也是难得的。

    她这样想着,原本是要卖关子讹济北王几坛好酒,到底也不忍心了,直说道:“这回出幺蛾子的,又是他家三娘。”

    “兰陵公主么。”济北王淡淡地说。

    宗室人多,兄弟多,姐妹也多,他瞎了眼睛多有不便,自不能一一认过来,漏了的也有,但是兰陵公主……他有印象的。

    怎么能没印象呢--这两年来,关于她的消息可不少,无处不在的影子,无论瑶光寺里的比丘尼,还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郑侍中,以及……可怜的宋王。他倒是好奇,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丫头,既不能为官做宰,要说爵位富贵,到公主也到头了,要说食邑赏赐,她爹也算是尽心尽力,要说如意郎君,赵郡李氏也是一等一的……即便不成,不还有宋王兜底么,她还成天上蹿下跳得忙乎些什么呢。

    却听和静道:“可不是,阿弟你定然想不到是什么事儿。”

    济北王清秀的眉扬起,一个询问的表情。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他知道得更早,比他这个爱八卦的表姐知道得早了去了。为什么不呢,要不是她,要不是她背后撺掇,谢祭酒怎么会改变心意,云娘又怎么会--

    于私心里,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比不上元昭诩了,除了眼睛。但是他知道在大多数俗人的选择里,昭诩会排在他的前面。

    换句话说,他元昭诩要娶哪家小娘子不可以,非要和他抢云娘?

    他什么都有,有父亲,有眼睛,有圣心,有前程,为什么非要和什么都没有的他抢云娘?

    为什么呢?

    当人生陷入到黑暗,所有所有,所有他曾经希冀过的,期盼过的,都在阳光里灰飞烟灭,所谓庞大的消息网,不过是他聊以打发时间,当他听说云娘的变故--那就像是整个世界又都亮了起来。

    然后熄灭。

    星辰灭去,夜长如岁。

    “……都说是两年前,三娘才来洛阳那会儿的事,镇国公世子夫人、就长安县主--你记得么--她不是带女儿和外甥女、就南平王叔家的六娘去瑶光寺里上香嘛,被绑了!”和静尤其眉飞色舞,“听说就是三娘和外人勾结干的。”

    “这不可能。”济北王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