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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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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言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什么,宋王根本没死?不不不,准确地说法,应该是诈死或者装死?不不不,更准确一点,好像是起初都以为救不回来了,后来他居然活过来了,所以将计就计,耍了大伙儿一回?好像也不对。

    阿姐说,是为了抓住于谨。这个人与他们有深仇大恨,不抓住他,寝食难安。道理是对的,但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阿爷知道吗?”想半天,嘉言逼出这么一句。

    嘉敏点了点头。

    “阿兄呢?”

    嘉敏又点了点头,不然,如何能调动漏洞百出的羽林卫护送嘉言上山。嘉言想掀桌:合着全家就我不知道!

    嘉敏硬着头皮想:你娘也不知道。

    “太后——”

    “知道。”

    “圣人——”

    “知道。”

    “到底还有谁不知道?”

    嘉敏小心翼翼地回答:“贺兰表姐……和表姐夫。”

    嘉言:……

    嘉言忽然生出疑惑来:“阿姐,你们绕这么大个弯子,不会是除了算计那个姓于的,顺手把贺兰表姐给算计了吧?”

    若非如此,她实在也想不明白,事关终身,就算是贺兰初袖执意不肯为宋王守丧,也未尝没有退步的余地,哪怕是软禁了她呢,没有这样不管不顾,匆匆出阁的道理——阿姐这一招逼殉实在来得太狠。

    她就不信,非如此不可。

    嘉敏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压低声音与嘉言道:“也不全然是,阿言你不觉得,袖表姐这次回来的时机……有点太巧么?”

    “阿姐你的意思是、是——”

    嘉敏摊了摊手,她知道这个很难自圆其说,贺兰初袖这样一个和她一样长在平城,来洛阳不满两年,这两年里还有半年在宫中,半年在荒僻到她们姐妹都不知道的庄子上……的闺中小娘子,如何能有这样的能耐。

    然而嘉言不得不信,因为贺兰初袖能够从府中侍卫手底下逃出去……就已经是她无法解释。

    更别说搭上咸阳王叔了。

    “所以——”

    “所以宋王不治这个消息,只有自袖表姐的口中、行动中泄露出去,才是最可信的。”嘉敏说。于谨什么人,他父子兄妹被嘉敏、萧南坑了有两三次,要说再毫无戒心,轻易信人——他又不是傻的。

    嘉言稍稍懂了:“可是咸阳王叔——”

    “太后、父亲与圣人劝阻过咸阳王叔,奈何咸阳王叔一意孤行……”说的好听是一意孤行,不好听就是找死,嘉敏叹了口气,咸阳王是意外,也不算太意外,她隐隐总觉得,贺兰初袖没这么容易死。

    而咸阳王作为救命稻草,出现得……真是恰到好处。

    客居南朝十年,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约也是贺兰初袖找上他的原因,果断放弃萧南……嘉敏忍不住暗暗地想,其实在她眼里,萧南也不算什么。和前世的皇帝一样,或者说和她一样,就只是块垫脚石。

    她并不知道她这位温柔和顺,善解人意的表姐有没有倾心爱过一个人,也许有过,也许只是不太久,也许……谁知道呢。

    即便人与人之间亲密无间,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距离,仍有可能比天上的银河还要遥远。

    “出事之后,九门警戒,于谨一时之间必然逃不出去,他之前能在洛阳城里落脚——中秋前后,阿兄在长乐坊见过他,出事之后,自然也能潜伏下来,但是警戒这种事不可持久,久则弛废,刚好宋王醒来,将计就计,想来,以南朝国主对宋王生死的在意,值得他冒这个险。然后我们赌赢了。”

    嘉敏淡淡地说,这期间需要瞒过的人,瞒过的耳目……简直穷尽了心力。

    嘉言想来想去,好像确实没有办法反驳,毕竟,宋王确实差点死了,不是嘛,阿姐当时确实也……差不多疯了,不是嘛;至于之后种种,她确实跟着担了惊受了怕——然而又不止她一个人。

    连谢姐姐……唔,快要改口叫嫂子了,不一样被阿姐骗得一愣一愣的。

    嘉敏道:“袖表姐不信我,就算是作出了戏,她也未必信得过,反而谢姐姐,一向口碑良好。”说到这里,也不是没有歉意。苏仲雪口口声声嚷着要死,她被迫给她用了药,昏睡了好些天,才醒来。

    至于要怎么交代,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个事情最大的后遗症,恐怕还不在苏仲雪,而在萧南的母亲王氏,嘉敏几乎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这个强硬的女子,该如何面对儿子还活着这个事实?

    以及……温姨娘,嘉敏头痛地想,她如何与温姨娘开口?之前逼贺兰初袖殉葬,是想着温姨娘足不出户,在外头要解决贺兰初袖,回头再编个自愿的理由,也就罢了,如今却……看起来好像她比萧南麻烦更大。

    也不知道阿兄如何与她说——然而阿兄在外院,总比她好躲。

    忽听嘉言问道:“那咸阳王叔和贺兰表姐的亲事……是真的吗?”想到以后见面须得呼婶子,如果还会见面的话,嘉言一阵心塞。

    嘉敏:……

    “这如何假得了!”

    嘉言:……

    “那、那……”嘉言又叹了口气,即便是这样,即便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阿姐留在西山,照顾了宋王两个月总是真的,就这样回城去,城里那些贱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嚼舌头呢。

    “那什么呀,”嘉敏推了她一把,“宋王这些日子又不在山上,山上就是个空壳子,里里外外都是我南平王府的人,父亲的亲兵,家中婢子,至于宋王,宋王他早去了寿阳,圣人要对南用兵了。”

    “真、真的?”嘉言眼睛睁得和猫儿一样,脸色也白了,“那、那我昨晚见到的……是煞?”

    “……好可怕呀阿姐!”

    嘉敏:……

    为什么她妹子会这么好骗?

    整个的来龙去脉由西山上传到宫里,再由宫里拣能播散的播散出去,整个洛阳城都被震惊了,这反转,足以让各个市面上说书先生捋起袖子大干一场:这真是只大箩筐啊,要装多少狗血都装得下呀!

    燕朝熙平四年年末,冬天即将过完,新的一年就在眼前,无数说书人的脑洞就如春天里的韭菜,噌噌噌地疯长。兰陵公主的风评瞬间扭转——类似于将门虎女,智勇双全,巾帼英雄,忍辱负重之类的词,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从前那些误会,当然是打个哈哈就过了。

    就算是最八卦的人,也顶多私下里磨牙:如今贺兰氏已经成了咸阳王妃,那兰陵公主和宋王——

    “嗨,那是天家的事,慎言、慎言呐!”

    当然和嘉言一样懵逼的人也不是有,比如谢云然,就只云淡风轻笑了一笑,被人蒙在鼓里多少有些不快,但是,这样一个真相,比三娘葬送终身要好上太多了,太多太多了——何况三娘还送了重礼,亲自登门来道歉呢。

    至于咸阳王妃贺兰初袖……

    贺兰初袖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去找了咸阳王,劈头说的一句就是:“如今我是王爷的人了,王爷要对我负责到底。”前一刻还担心帽子发绿的咸阳王登时眉开眼笑,搂紧了小娇妻,“这说的什么话。”

    “从前……”贺兰初袖倚在咸阳王怀中,怯怯说道,“从前姨父逼我顶三娘的恶名,我就是不愿的,奈何人微言轻……我不愿,能有什么用。宋王殿下固然俊美,然而是见了王爷之后,才知道天下英雄。”

    天下英雄……

    咸阳王整颗心都化了,不错,萧南那样的人,不过就是生了层好皮囊,会装模作样罢了,这样的人,他在金陵见多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何须挂怀。

    至于洛阳城里那些嘴巴长,见识短的流言蜚语,议论南平王、宋王也就罢了,要论到他,或者王妃头上来,管他是高门大族,还是贩夫走卒,教他们见识他手里狼牙棒的厉害!

    说起来还是怪三娘子,做戏瞒着别人就罢了,瞒自家人做什么。不对,这还不是瞒自家人的问题,而是打算假戏真做了吧?

    也并非没有可能——从前被劫持出京的总是三娘子没错吧,一次两次得萧南舍身相救的,总是她元三娘没错吧,自个儿做的事,好处都自个儿得了,坏处就是往阿袖身上一推,啧啧,真个心狠手辣。

    如果没有他,阿袖可不就让这个恶妇给逼死了。

    可怜见的,他岳母还一脸的不肯相信,口口声声说我家三娘不是这样的人,呸!她也不瞧瞧自个儿的身份,说什么“我家三娘”,她认她是自家人,她当过她是自家人么!想到这里,咸阳王是恨不得捉了这个侄女来,先打上三百棍再说。

    咸阳王夫妇倒是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抵御洛阳城里种种小道消息,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首先砸到头上的倒不是流言蜚语,而是弹劾。

    据说是于谨死前交代,他之所以得以进入西山大营,除了熟悉羽林卫之外,咸阳王带着贺兰氏闯入猎场,与羽林卫大打出手,导致布防破绽,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咸阳王不听禁令,私自出府游猎的罪过也被翻了出来。

    当然咸阳王也没有示弱,揪着南平王被调虎离山的错处不放,又指责治家不严,几乎逼死亲眷——他倒忘了,南平王府当家的是南平王妃,南平王妃,可是太后心尖尖上的妹子。

    最后是各打五十大板。

    咸阳王北调,发配朔州刺史,南平王南调青州为刺史,一任三年——皇帝和太后耳根子登时就清净了。

    开玩笑,这样深得太后宠信的两个人都能一南一北发配,再说话,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

    得到消息的时候,贺兰初袖这次倒是一个人,咸阳王还没有回府,她可以卸下面具呆上一会儿,却也没有眼泪——前儿逃得这么狼狈这么可怜,眼泪都流干净了,到如今,她只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竟然让你占了先手。不过,既然不一样了,既然全都不一样了,咱们就再走走看……我就不信,你能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