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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诩这趟来访突兀,济北王却并不问他因何而来,笑吟吟只吩咐婢子上浆水酒水,时令鲜果,昭诩一一看过去,这府中婢子人数不多,姿色也都平庸,大约一个瞎子,不需这些——媚眼抛给谁看呢?
济北王与他说些花事、鸟事。()【阅】
昭诩原就没这个风雅,又不是俏佳人软语说笑,哪里听得进去,瞅了个空档,脱口就问:“听说王兄订亲了?”
济北王闻言,俊秀的眉目里一丝儿红晕,竟有些怯弱的意思:“十四弟也听说了?”
“订的哪位?”昭诩追问,心里未尝不抱着万一的侥幸。
“谢太傅的千金。”济北王微笑,过了片刻,忽起身拱手道:“说到这里,倒是有一事要求十四弟。”
昭诩觉得自己的眉尖跳了一下。
“订的哪位?”昭诩追问,心里未尝不抱着万一的侥幸。
“谢太傅的千金。”济北王微笑,若有所思,忽起身拱手道:“说到这里,倒是有一事要求十四弟。”
昭诩觉得自己眉尖跳了一下。
他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动不了,张嘴,也没有发出声音,只任他流利地把话说完:“我眼睛不便,这些年往来亲友甚少,难得十四弟记得我,到我成亲时候,能不能劳动是四弟为我做御?”
这个要求其实不算过分,昭诩与他年岁相当,地位相当,又尚未成亲,实在再合适不过,昭诩想了半晌,竟是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室中的空气就一点一点尴尬地冷下去,风穿堂而过,习习地香。
济北王像是觉察到自己让人为难了,面上略有尴尬之色,他干咳一声,正要找个话圆场,忽听昭诩问:“王兄……见过谢娘子么?”
济北王不虞此问,略怔了怔,笑道:“说出来不怕十四弟笑话,还是我这眼睛未盲之时,曾在谢太傅门下求学,有天谢……谢娘子来找太傅,太傅不在……”他面上略浮起回忆的颜色。
“那时候王兄就已经有心了么?”昭诩追问。
济北王又咳了一声,面色窘迫:“那时候谢娘子不过七八岁,言语条理,我瞧着,也就觉得这个师妹玉雪可爱。”
“那,”昭诩顿了顿,方才吞吞吐吐把话说出口:“王兄有没有听说——”
“十四弟!”济北王忽然提高声音打断他。昭诩原也不愿意用外头那些议论的话糟蹋谢云然,被济北王这么一打断,自然就无以为继。他略略低眉,看了一会儿济北王府的青砖地,素雅,但是并不至于寒酸。
他应该是知道的吧,知道谢云然毁了容,但是他看不见,他记得的,他放在心上的,就只是十年前的谢云然,他说,玉雪可爱。
别人、别人说什么,有什么重要,如风过耳,了无痕迹,甚至连过耳的机会他都不会给。至于别人的眼光,那就更不重要了。
他这一生,不能出仕,不能经商,不能行军打仗,连吟诗作对也诸多限制,能有谢云然这样一朵解语花相伴,他这一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个人……也许这个人,才是她的良配。
一样风雅,一样澹泊,一样静,他们在一起,哪怕只是听一朵花开的声音,也能相视而笑,觉得岁月静好。他算什么。他就是个武夫,平生所好,打打杀杀,他闯进她的生活,那大约、大约就如传说中牛嚼牡丹。
这个念头一经浮起,就再挥之不去。
昭诩自己也没有想过,他有生之年,竟然会在一个瞎子面前自惭形秽,他几乎是狼狈地说:“承蒙王兄青眼,十四自然……自然是愿意的。”有他做御,至少,不会容人轻慢和刁难,哪怕她嫁的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瞎子。
那一个瞬间,他忽然又想起屏风后喁喁细语,唇上幽香,积雪亭中,古木苍天。
济北王喜道:“那就……都拜托十四弟了。”
昭诩既然见了想见的人,想问的话,想知道的事,也通通都问过,都知道了,自然不愿意久留,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托词告辞。倒是济北王,依依不舍,一直送到门口,“目送”他们主仆离去。
正值晌午,太阳辣得整个洛阳城都打着蔫,济北王慢慢踱回园子,一踏进房间,就听得有人笑道:“王爷今儿好兴致,逗只鸟儿也能逗上这么久。”暗绿色竹影纱门推开,走出来衣白胜雪的少年。
济北王并不答话,慢悠悠坐下了,自有青衣婢子适时递过来一杯冰好的酒,酒色媚如胭脂,玉白的杯壁上密密布满细小的水珠,如鱼鳞。他轻啜一口,忽而笑道:“这话,萧郎敢在三娘面前说么?”
萧南:……
彭城长公主要替他向南平王求亲的事,瞒得过别人,怎么瞒得过眼前这个人。
萧南干笑一声,也饮了半盏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
“赶着去告知你家大舅子么。”济北王冷笑。
萧南:……
“去罢。”济北王又笑了。
出了济北王府,萧南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其时天色还早,只不知怎的,背后就出了一身冷汗。
元明炬看着拜帖发怔,崔家的帖子。他与崔家素无往来,却不知道崔十一郎忽然使人来,是个什么意思。
他少时吃够了苦头,活得小心翼翼,自妹妹进宫,凭空掉下来一个直阁将军,他就心存感激,兢兢业业,后来又被提拔为羽林卫统领——虽然只领了一半的羽林卫,已经是他之前做梦都不敢想了。
虽然一向少与外臣结交,但是与人为善是他的基本宗旨,所以虽然满心疑惑,还是让人领了人进来。
是个三十出头的青衣男子,衣饰整洁,眉目只能算干净,不出色。元明炬问:“崔兄使你来,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男子眉目一动,左右看了看。
“都下去。”元明炬心里越发疑惑起来,崔家和他,难道还有什么秘事可言?他自幼父母双亡,在宗寺中养大,如今府中并无旧人,都是市上买来,或亲友所赠,他府中就是个筛子,没什么藏得住的。
好在他也没有什么秘密值得外人窥探。
待人都下去了,青衣男子长身而起,却给他作了个大揖,口中道:“将军见谅,某……实非崔郎君所使。”
元明炬呆了一下:“那是何人所使?”
“无人使我,”青衣男子站直了,侃侃言道:“我来救将军的命!”
元明炬:……
这空口白牙的,居然说要救他的命?
元明炬性情暗弱,但是并不蠢——真要是蠢,这么多年,他也活不下来,更勿论带着年幼的妹妹。他上下打量了这青衣男子片刻,他衣饰整洁,却并不名贵,谈吐斯文有礼,想是识文断字。
如今这天下的士子为求闻达于诸侯,“风骨”两个字是早论不得了,还好作惊人之语,元明炬笑一笑,笑意里并非没有自矜之意:他如今,离诸侯还远着呢,就有人来毛遂自荐了么?
正要开口戳破,那青衣男子却抢先道:“李家儿郎在西山遇袭,将军可有听闻?”
“李家?”元明炬微微低头,如今洛阳城里叫得响的李家有两家,一个赵郡李氏,一个太原李氏,太原李也就罢了,以赵郡李氏的势力,哪个会无缘无故虎口拔牙?既是太原李氏,和他什么相干。
一时笑道:“这等事,不该是洛阳令的职责么?”
青衣男子摇头道:“将军再想想?”
元明炬好脾性,竟真的低眉又想了片刻,仍是含笑摇头道:“郎君好意——”
“我并没有什么好意,”青衣男子却又一口否认:“我来,固然是为了救将军是性命,也是想为自己报仇。”
“报仇”两个字让元明炬皱了眉,他生平最厌憎睚眦必报之人,这人既有心来奔,却又开口犯忌,他的声音登时就冷了下去:“是么,既如此——”
“袭击李家二郎的,是将军的手下陈许,”青衣男子并不等他把拒绝的话说完,已经揭开底牌,尤嫌不足,又加了一句:“是赵郡李氏,如今上头的人,怕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军背这口黑锅了。”
元明炬脑袋里“嗡”地一声响,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九年前他已经见过一次,母亲就挂在大堂上,直挺挺的,家中老仆把她解下来,妹妹在**上哇哇大哭,那时候她才生下来不足三个月,蜡黄蜡黄的小脸。
他当时是十岁?十一岁?他也记不得了,一些混乱和颠倒的记忆,混乱和颠倒的白昼与黑夜,苍蝇压压地扑在冷的尸体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蠕动出白的蛆,已经是九月了,还热得一身一脸的汗。
之后是漫长的十年监禁,相依为命,苟延残喘,朝堂换过多少权臣,几任主人,才终于有人想起他们兄妹。
元明炬慢慢坐下去,一抹惨淡的笑容在日色里,忽然“当”地一响,原来是手肘碰到了几上盏碟。
赵郡李氏,他的手下,以及……黑锅。元明炬并不追问为什么上头不能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之类的话,他没那么天真,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什么真相,他不想死,他和明月挣扎着活到现在不容易。
他获罪,明月不能幸免,即便幸免,她一个人……她要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虎狼之世活下去么?
“阁下的仇人是哪位?”元明炬再度开口,却问。
“咸阳王。”青衣男子淡淡地说,就好像他说的并非当今太后**爱的重臣,而只是路边闲人张三李四一般。
元明炬再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这一次,比之前沉默的时间要短,片刻之后,他提高声音吩咐道:“来人,送客!”
青衣男子不以为忤,他知道这个消息对元明炬的冲击,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和接受,他也需要时间去奔走和游说,所以只微微笑了一笑,放下名刺在案上:“郑侍中是早上辰时末进的宫……留给将军的时间不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外间仆人进门,青衣男子一长身,行过礼,然后跟着仆人退了下去,走出元明炬的府邸,阳光略略有些刺眼,青衣男子却特意仰头对着万丈金光看了一会儿,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青衣男子出元明炬府邸的时候,正是元昭诩进家门,事情虽然和自家关系不大,但是既然牵扯到羽林卫,他和周城又机缘巧合被卷入,昭诩琢磨着,还是该和父亲通个气,听听父亲的看法。
元景浩这日正闲,在家里逗儿为乐——身为一名武将,没仗打的时候多半都闲着,最多每日里往军营走一遭,看儿郎们出操,赶上秋狩倒是忙的,不过到元景浩这份上,忙也有限,底下人多着呢,犯不上事必躬亲。
到儿子来见,尤抱着小儿子嘻嘻教导:“叫阿兄——阿——”
婴儿“呀呀”挥舞着手臂,说不出个囫囵的词,口水倒是流了一大滩,元景浩也不嫌弃,擦擦就过,反问昭诩:“今儿不轮值么,怎么回家来了?”
昭诩删繁就简,把嘉敏庄子上的所见所闻和父亲说了——当然略去了去庄子上的原因,以及被围攻的过程,元景浩起先还含笑,到后来,面色渐渐肃然,沉吟片刻,问道:“事情……是郑三做的?”
“多半是,”昭诩点头道:“儿子出宫的时候,正赶上他进宫。”——又把私底下给郑林通风报信的事儿给省了,郑三长得这般容貌,对他反复示好,这要传出去,众口铄金,谁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就是父亲这里,也少提为妙。
“依你看,太后会怎么处置?”元景浩拍着小儿肉墩墩的后背问。以他对妻姐的了解,当然能推断出太后的态度,不过是借此考校儿子的判断力而已。
昭诩道:“太后气得很!”
元景浩眼皮撩了一下:“这里没有外人。”——他的书房,书没几本,人也没几个,都是带耳朵不带舌头的。
“依儿子看,”昭诩眼皮微垂,他和两个妹妹不一样,他是自小被父亲带在身边的,逗小儿为乐——早年父亲可没这么好性子:“依儿子看,郑侍郎有惊无险。”有他通风报信,要还能有险,这人也没救了。
真要蠢到这份上,谁给他策划的永宁寺那一幕?
“然后呢?”
“然后……”元昭诩迟疑了片刻,他还没想过然后,郑三不倒,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李家的事情怎么解决——太后总会有办法的:“李家的损失,总须得有人出面承担——陈许可担不起。”
“谁来承担?”
元昭诩脑子里把相关人事都过一遍,最后不得不承认,能担得起这个事情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崔家,那就只能是九哥了。”宗室排行,元明炬行九:“崔家和李家,可没什么仇什么怨。”元昭诩又补充道。
元景浩摩挲着小儿子柔软的头皮,点了点头。他这个长子,在行伍中长大,打仗是不用说,对洛阳还是生疏了,不过,能中规中矩分析出这几条,自保也够了。便笑道:“那接下来要做什么,你心里可有数?”
“如果太后让儿子接手羽林卫全营,儿子也是能胜任的。”元昭诩道。虽然崔家有可能被背上黑锅,但是这个可能性比元明炬就要小多了。崔家毕竟大族,人脉根底深厚,除非太后打算动崔家,否则实在没有必要舍易取难。
说到底,元明炬有什么,勤勉有什么用,剥除宗室的光环,他就是个孤儿,一衣一食,都仰仗皇家供给,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乐得欺软怕硬的,为什么不呢。
“知道就好。”元景浩可没想那么多,又回头捏捏小儿子胖嘟嘟的脸,换了话题:“这么说,你昨儿去瑶光寺看三娘了,三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昭诩呆了一下——糟糕,他怎么忘记这茬了!
“嗯,没问?”元景浩“欸”了一声,多少有些失望的:“好好的说去祈福百日,这都第二个百日过完了,再迟,这小子都要满周岁了,她个当长姐的还想缺席不成!不像话,你说是不是?”
最后那句“你说是不是”是对婴儿说的,婴儿浑然不知道父亲在苦恼什么,呀呀地手又抓了上来。
昭诩也知道父亲就是发牢**,并非真的动怒——父亲对三娘一向怒不起来,但是父亲发了话,总不好不接,想了片刻,说道:“中秋总要回来,到阿袖出阁,三娘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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