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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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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洛阳都在传,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谣言无孔不入,他们都说,陛下娶了个不祥之人。

    有多不祥?

    有说是歪嘴斜眼,貌比无盐,有说她进宫瞬间,宫中飞沙走石,暗无天日,暴雨如瀑,整夜不停。还有更夸张的,说到昨儿张三家母猪开口说话,李四家的驴过桥落泪,以及张武家的傻闺女忽然死了。

    有人深信不疑,就有人不信:寻常人家娶亲,还须得合个八字,找城西的瞎子算个良辰吉日呢,皇家有这么不讲究?

    说的人面红耳赤,急起来跳脚:“我还能骗你、我还能骗你?”“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也有捋起袖子拉人说理的:“你瞧瞧、你瞧瞧!要真没事,怎么能今儿一早起,全城就戒严了呢?”

    这句话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引来数人注目。

    那倒是真的,洛阳城里百姓一早起来,就发现城里多了不少巡城将士。洛阳是天子脚下,大伙儿都是见识过的,戒严这种事,多发于先帝驾崩,新君登基,或者城中有叛乱,但是……但是昨儿是皇帝大婚啊。

    皇帝大婚这样的喜事,全城都喜洋洋乐呵呵的,指望着皇帝遂心如意了,能免几年税赋,日子也好过一点,谁曾想——

    巡城将士走得近了,八卦的人们闭紧了嘴,只用眼神交流:“看吧看吧,我没说错吧?”

    “哟,还真是……”

    将士们木着脸,警惕又严厉的目光扫过去,但是并不追根究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上头也不是不懂,只是聊胜于无罢了。何况他们自个儿也还犯嘀咕呢,昨儿到底怎么回事……怕只有当值的羽林卫才清楚,等换了班问问去!

    城里八卦得有多欢快,宫中就有多惶恐。宫女、寺人连走路都踮着脚,小心翼翼,唯恐招来主子怒火——燕朝立国六十四年,还是头一回生出这样的幺蛾子呢。太后心里那懊糟劲就别提了。

    被打脸的懊糟——谁能料到有这样的意外呢,要赶上哪个皇子成亲闹出这样的事,皇帝能当场废了他的继承权。

    只能说,幸而皇帝已经是皇帝,也幸而先帝没有别的选择,胡太后一言不发,在寝宫里踱来踱去,心里未尝不是庆幸。

    还有窃喜。闹了这么一出,陆静华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从她手上讨到半点权力了,就算她肯给,她也服不了众。但是……要不要废后呢?诚然她不高兴来个与她抢班夺权的皇后,但是出了这样的意外,她总须得向天下有个交代——就如同前朝天象有异,通常以三公退位谢罪一般。

    于太后私心里,并不愿意废掉如今的陆静华,何况皇后贵为一国之母,也不是个说废就能废的人物,且不说皇帝怎么想,就是天下人面前——要万一他们说,不是皇后不祥,是天子失德呢?

    怎么处置,左右为难。虽然为难的并不是太后,对她来说,留与废,各有好处。但是长远来看,废掉之后,会换来怎样一个新皇后——总会有新皇后的——太后心里也没底。从皇帝的态度揣测,怕是换一百个也换不到嘉子。

    嘉子有什么不好,人长得漂亮,又是自家孩子,打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哪里像……陆家那丫头。

    要她说,当初乾安殿走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胡太后当然知道乾安殿走水不是陆静华的手笔,她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只是气头上,仍忍不住把罪状都归到她头上——就不该为了顾全皇帝的面子轻率定下来,太后想,早知道……还不如让陆静华消失呢。

    但是让陆静华消失也不是个想就能成的事,她乐意皇帝还不乐意呢,皇帝乐意陆家还不乐意呢,陆家虽然衰落,也不是小门小户,好端端一个小娘子进宫贺寿,忽然就没了,陆家哪里肯依。

    但是之后,之后就没机会了。无论是陆家还是陆静华都让人挑不出错来,谢云然的意外只是意外,没根没据的,谁都怪不上。昨儿大婚,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没法叫停,就算她豁得出去不要脸,皇家也还要脸呢。

    再说,皇帝怎么想,谁也拿不准。

    太后把飘远的思绪用力拉扯回来,这些小庆幸与小窃喜,都是不便流露出来的。反正无论废立,都是皇帝求她,她只管稳坐钓鱼台就是。所以虽然还满面怒气——样子总要做的,却还有滋有味饮了一盏酪。她昨晚睡得并不坏,但总不好让底下嚼舌根,说她幸灾乐祸——虽然她确实是。

    到这个点,皇帝还没领皇后来请安,太后按捺住心里的各种猜测,示意阿朱:“去看看!”

    阿朱心领神会地去了。

    整个皇城,真正愁云惨淡的其实还是昭阳殿前的青庐帐。

    昨晚草草礼成之后,皇帝就屏退众人,仔细盘问陆静华——大喜的日子,帝后这“闺房之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陆静华从交拜开始的一头雾水,到这时候惶恐交加,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帝不让她知道,就没有人敢让她知道,但是那些窃窃私语,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些惊恐失态……就像千针万针扎在她背上。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千夫所指”,她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兽,被围观,被无声攻讦,而无从挣脱。

    妆是早就糊了吧,她准备了半年,不,也许是前半生,也许还有更多,必须完美无暇的一天,就这样被毁了个彻底。

    也许还有以后……也许已经没有了。

    皇帝问一句,她答一句,她也有反问,皇帝没有回答她。她不知道是不是她说错话了,但是皇帝并没有拂袖而去。只是脸色难看到无以复加。一步登天……到一脚踏空。她不敢去想以后,以后,她和眼前的这个人,她和整个皇宫,还有一辈子那么长要相处。

    这样一个开头……

    但是再怎么想,从早起上妆,梳发,着衣,从天使抵达陆家,从陆家进宫,她所能记起的,就只是炽热的阳光,背心凉下去的汗,足尖白晃晃的路……也许是红的,红的毡毯,也没有意外。

    没有任何意外。

    没有任何人轻举妄动,包括太后身边的首席女官阿朱,一举一动,无不符合礼仪。陆家虽然不是百年书香世家,也是伴随元家一路发达,富贵有好几代了,最粗浅的礼仪,不会弄错。

    盘问了整整两个时辰,皇帝终于也再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所有的答案,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没有意外……怎么会没有意外呢?没有意外,皇后的绣衣上到底怎么会出现那个触目惊心的血字?

    鲜红,有隐隐的腥味,皇帝虽然没有杀过人,也一直秉承君子远庖厨的传统,但是他见过血。

    神不知鬼不觉,绣衣的背后,一个血染的“厉”字,鲜红到近乎狰狞。

    如果不是人为……帝后大婚,是何等重大,皇帝就不相信,陆静华穿上绣衣之前,陆家没有反复检查过。但是他也无法相信,从陆家到皇宫这一路,能有人做这样的手脚,而不被陆静华察觉。

    如果有,只能说神乎其技——这样的手段,便是轻入三军之中,取他项上头颅,也易如反掌,何必在妇人身上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如果不是人……皇帝静静地想,如果不是人呢?

    辗转整夜,起初是不能入睡,后来是从一个梦里跳进另一个梦里,每个梦里都出现父亲的面孔。

    皇帝其实记不得他的父亲、大燕朝的宣皇帝长什么样子,这是他过世的第九年,他过世的时候,皇帝才五岁。

    一个人对于五岁以前,很难有太清晰的记忆,所以对皇帝来说,父亲的面孔从来都是模糊的,宫廷画师也并不能复原他的眉目,他记忆里就只是一个中年男子弯腰牵着他的手的形象。

    那手是暖的,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慢慢也就冷掉了。

    然而昨晚,他不断地看见他,他知道是他,他看见他忧心忡忡的眉宇,不断张合的嘴,却怎么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那大概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担忧,也是一个君主,对于江山传承的焦虑。

    他的江山,不会在他的手上失去……皇帝在心里对父亲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