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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愚妾指茶争闲气(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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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淡淡留下一句:“姐姐放心,啻儿在妹妹心里,永远是朱彻的孩子!”闻得她气若游丝“多谢妹妹成全”那几个字,我已跨出门口而去,再不愿回头了。

    三日后,正值亥时,她静静地走了,似一阵轻风,在这王府里激不起半点波澜。只是,她的容郡,终是来送了她最后一程,只她再看不见了。“容郡……”我会低声念着这个名儿,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果然性情与他一样,是不会如朱彻一般狠心的。当我看着装着她尸首的棺木从我院门口匆匆而过的那一瞬,我竟是替她高兴的:若人果有魂魄,她倒是可以去找他的了……解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二月的天虽渐次转暖,那凌厉的风拂在人的面上,终还有寒彻入骨之感。这王府,一切皆平静得如三月雨后的湖面,只遗微波纹漪。只那张映菱无事常来找我麻烦,有两次还是当着朱彻的面,朱彻皆是一笑了之,我却可看到每次他那静若止水的神容后是怎样的厌烦,我知他根本不喜欢她,她越要这样闹,越会惹他心生嫌恶之心。他野心如此之大,心计如此之深,只恐他篡得帝位,我西罗离消亡亦是不远了。这样短的时间,我学会怎样将仇恨瞒在心底,只愿相信,临死之前终能看到他的结局。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傻,反倒是先头莽撞,若是就这样结果了他,只怕他是一死百了,他这样的人,若是大志不遂,必是死了比活着还难受的。因此收敛性情,无不承他欢心,他倒也渐松警惕之心,对我是愈加喜欢起来,好长一段日子,他天天歇在我这处,每日与我同餐,闻得那院内的丫鬟说,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倒是曾妈妈,为避朱彻嫌疑,自请去别处了。

    只那段日子,我只觉身上异常懒怠,常喜贪睡,且连续两月月事皆是迟迟不来。我以为是先头病症使然,亦不曾留意。只那日午后,朱翌又至我房内来了,他进门便笑着拉着我的手儿坐下,说道:“绮儿,你可知今日本王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么?”

    我抿着嘴儿一笑道:“王爷这样神秘,反倒令我忍俊不禁了。”

    他将手一拍,便进来了好几个丫鬟,每人手中皆端着果盘,个个盘上都放了好几色的糕点。

    我疑惑道:“这些是?”

    他唇角微微上扬:“听说近日你懒怠吃喝,本王特为你请外头的厨子做了好些糕点来,不知你可喜欢?”

    我心下一动,含笑道:“王爷如此用心,绮儿必定喜欢。”

    他淡淡一笑道:“若你能明白本王的用心便好了。”语毕,便亲去取了一块糕点来给我,我笑着拿了一块梅花形半透明的藕粉糕给他,惹得那些丫鬟皆窃窃而笑。

    彼时,我刚将手上的糕放至口内,忽觉喉头一阵恶心,不由得忙捂住鼻口,转身院外呕吐了起来。他见状一怔,遂上前来将我后背轻拍:“你怎么了?”

    我喉头发紧,只说不出话来,又一阵好吐,却是干呕不断,良久方缓过一口气来。

    他微微蹙眉,回身命道:“去请大夫来瞧。”

    不多时,果有人请了大夫来,不外乎又是号脉,大家忙乱一通。那大夫把了好长时间的脉,忽解颐一笑道:“恭喜恭喜,竟是喜脉。”

    我心下一惊,忙抬眸去看朱彻,他立在一侧,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闻言淡淡笑道:“你可切仔细了。”

    那大夫笑道:“小的行医多年,别的病症不敢十分肯定,只这喜脉是断断错不了的。”

    朱彻会心一笑:“果然那药灵验,本王是要好好打赏给先生的。”

    我愕然盯着他:“药?什么药?”

    “你先吩咐林裕斯带的药……”

    我闻言失色:“可……可我叫他带的是……”

    他意味深长瞥我一眼:“是红粉和白绛丹,那药你是下在何处了?”见我面色通红,他又转首向那大夫道,“你不必给配药了,下去吧。”一时吩咐屋内众人出去,我尤吓得心内砰砰乱跳,只不敢抬首去看他。

    这厢,他将我手轻放在我肩上:“不必害怕。我若容不下你,安能叫你活到今日!你那药粉本王早已使人掉了包了,连你尚未瞧出分毫。”见我不答话,他又道,“上次本王是警醒你之时,心下是打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了那夜,你终还未在茶里下药,我方决定留下你来。这段日子,我****留在这里,这等宠幸,却是我恪王府从未有过的。”

    我颤抖着声音道:“那……那药,王爷换了什么?”

    “你这样快有身孕,便是靠了它。这段日子,你的菜中****被下了此药,你自己竟丝毫未曾发觉。”

    我神色黯然,只低头不语,心都要跳出嗓子口来了。他只淡淡道:“如今你腹中已经有了本王的骨肉,孩子是无辜的,你可从此安心?”

    我不知他说的安心是什么意思,只不由自主以手紧紧按住小腹,欲哭无泪:“王爷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同房那日,你那刀尖向着本王……我不是傻子,自然能瞧出来。你既要取我性命,我安能对你不存戒心?我有一事要问你……”他蹲下身,紧紧盯住我的双眸,“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大为骇异,支支吾吾道:“我……我……”

    他将我手紧紧执住:“本王原怀疑你与东厂之人是一伙的,后又疑心不是。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如何在郊外之时你要投河自尽?况那三日同行,你并不曾对我有敌意,我是愈想愈不透,你究竟是谁?”

    我不敢正视,沉吟半晌方徐徐道:“我……我姓赵,王爷想不出来么?”

    他略一思忖,终还是摇了摇头:“你自己说。”

    “我……我是赵征之后。”

    他直是一怔,抓我的手忽一松:“你说的赵征,可是十年前被灭门的前浙江总督赵征?”

    我紧紧咬住牙关,黯然点了点头:“赵征是我生父。”

    他怔怔盯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缓缓起身,低沉道:“那事……你不明白,当年若不是你父亲联合地方官员上书弹劾本王,我必定不会置其死地。”

    我见他神色亦是有些黯然,心反渐渐平静了,抬首看着他:“那年我只六岁,赵家就留了我一脉,可惜我不是男子,终究吃亏在心软……”

    他微微怔住:“你又何曾心软过?”

    我眸色微湿:“若不是心软,如何心里再不愿取仇人性命……”

    他似有所思看着我:“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神色一黯:“如今……”时以手轻抚小腹,只不说话。

    他听闻此言,不免十分感慨,沉容道:“赵征之事,本王答应你,必定为他平凡,了你心头所怨。”言及于此,他将我轻轻拥在怀内,“本王先说过要得一真心之人,诚心相对,你果然也做到了……如此,很好。”

    自那以后,晚上无事他必定会过来瞧上一次,我不知他缘何如此在意这个孩子,莫非他果然对我有这样深的情意么?彼时我心里亦是渐渐迷惘起来,常常呆呆地看着一处,若届时事不能成,有朝一日真的生下了这个孩儿,我该带着他往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