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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欲谋国,先谋身(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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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畿此人,陈锐了解不多,只是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但就从当下作为来看,的确不凡。陈锐升起结交之心。问道:“杜兄家住京兆长安,怎么会来洛阳为官?”

    杜畿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说起来惭愧,在下一无所长,别无门路,只因家父生前的一位好友在洛阳为官,得他相助,这才混了个一官半职,然后就做了西部丞,至今已有两年了。”

    杜畿说到最后时隐隐有点自傲,陈锐随口就问了句:“这西部丞很难做吗?”

    杜畿当即就变了脸se,站了起来,好像受到了莫大屈辱,不过看到陈锐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脸se又有点古怪。

    “陈兄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陈锐看到杜畿眼里同情的目光,相当的郁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哎。”杜畿重新坐了下来,梳理了一番思路,问道:“陈兄应该知道这西部尉是干什么的吧?”

    “这个我知道,抓捕盗贼,维持治安。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不在这。洛阳天子脚下,没什么大盗,不过一些毛贼,这却也容易。只是只是京城水深,位高权重这比比而是,那作法犯科者大都有来头,治安一向不好维持,容易得罪人。但只要忍气吞声,受了这一时之气,别迁他处也算有了回报。可偏偏去年新上任的洛阳令周异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只要被他知道畏惧怕事,有法不依者轻则申斥,重则罢免。这一年之内,仅西部尉一职已换了六回了,弄得这西部尉已经从二百多两降到几十两了……”

    后面杜畿又说了什么陈锐没听,只有这“几十两“三个字萦绕在他脑门上。

    呱呱呱,陈锐只觉头上好像一阵乌鸦飞过。几十两,全国最jing锐的北军五营的队正,想当于后世zhongyangjing卫连排长的职位被自己换了几十两银子?还是几十两的购物券!

    重要的不是这,自己本来可是对这西部尉抱有很大期望的,这个官位才真正可以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自己今后的好多计划都要围绕它展开,现在呢?这个官位明显当不长的,最多三个月,远远等不到黄巾的爆发。

    杜畿见陈锐沉默不语,知道他这是被打击了。当下同情起他来,要说两人也算有缘分,一样的年龄,一样的雄心壮志,一样的被现实压迫。不同的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而陈锐还是第一次,现在的他就像当年的自己。外人谈起他杜畿也许会说一声少年老成,圆滑世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那一颗火热的心从未变过,他自然不想陈锐就此消沉,反而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站起来。劝道:“陈兄何必如此,我观陈兄风姿卓越,英气过人,未来不可限量,不必汲汲于一个小小的西部尉。”

    陈锐可笑不得,杜畿哪里知道,丢了这个官位,在乱世来临之前,自己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再进入官场了,只能被动的等待乱世的到来,这不是陈锐所希望的。不过杜畿确是一片好心,也罢,该来的总要来,走一步算一步。

    “多谢杜兄开导,小弟受教了。哈哈,莫理这些,今天怎么说也是我上任的好ri子,这附近有什么好点的酒家,我请大家去吃喝一顿。杜兄可要仔细了不要让我太破费,兄弟我最近囊中羞涩的紧。”

    杜畿有些佩服的望着陈锐,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只能说这人——有点缺心眼。

    很快,陈锐只身上任,还要请大伙喝酒的消息就传了开来,众人欢喜不止。没带手下说明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大家还可以继续干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差事,请喝酒说明新官不是苛刻的人,摊着这样的上司可不算是福气吗?

    当ri黄昏,除了抽不开身的,一帮人浩浩荡荡来到街角的卢氏酒肆,其实就是一家露天的小摊子,不过这里的酒不比那些酒楼差,再有卢家娘子烧的一盘好豆腐,这卢家酒肆正是他们这样人的好去处。

    正在吃酒的人看到这么多官差,吓了一跳,匆匆结账走人,倒省的陈锐去做恶人。店家卢峰本是宛城人,为当地豪强所迫,丢了祖传的土地,不甘再把自己也卖给别人,毅然来洛阳闯荡。厮混了大半年,最后当了这酒肆的伙计,凭着勤劳朴实,jing明能干很快得到了老店主的信任。后来老板在河东的女婿一家遭了瘟疫,仅有女儿和外孙逃了出来,就做主把女儿嫁了他。老店主死后他便接手了这家酒肆,至今已有十余年,深深地知道这洛阳的官差多是吃人不吐骨头,不由暗暗叫苦,还没来得及让内人把好久藏起来,却见领头的官家先扔了一贯大钱过来,倒让他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让内人备酒备菜,这回可碰到大主顾了。

    一干官差虽然对陈锐的做法不以为意,不过见店家比往常热情许多倒也让他们倍感荣耀,反正这钱不是自己的,管他怎么使。

    桌子不够,卢峰又左右借了几桌,大家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也都不以为意。起先大家还有些拘束,渐渐喝高了就再没顾忌了。这也怪陈锐不像个当官的样子,他是找到了大学里和同学喝酒打屁的感觉,给手下讲段子,偶尔来几个笑话,这帮人甭管懂不懂,哪有不附和的道理,被这么多人奉承,陈锐哪里还不得意,就有些忘形了。

    众人正在玩笑,从街口却来了一干少年,看上去大都十七八岁光景,不过古人早熟,才十五六也说不定。见了这么多官差,吓得腿都软了,在哪里磨磨蹭蹭不敢过来。还是领头的一个少年骂了他们什么,大步走了过来,其他人无奈,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老头,死哪去了?”这领头的少年嘴角还带着些血丝,说话不太自然,身穿葛布,满身泥灰,头裹赤帻,发丝散乱,同样布满灰尘。

    “臭小子,又和别人打架。怎么不死外面,看看你这什么样子?各位官人见笑了,这是犬子,耽误各位吃酒,多多包涵,多多包涵。”一边说着一边把少年往屋里拉。

    “放开我,我可没认你当爹。”

    “你这死孩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妇女,身量不高,粗腰大手,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干的起活,能持家的。妇人还抱着一个酒瓮,递给当家的,道:“给客人上酒,我好好说道说道他。”

    “哎,慈母多败儿,你呀。”店家叹了口气,接过酒瓮,给陈锐他们上酒

    “给我进来。“妇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声se俱厉的说道。

    “娘。“少年委屈的喊了一声,跟着妇人的脚步进屋去了。

    “老卢,你这小崽子还是那么倔啊,就属你脾气好,要是我,早把他吊起来打个半死。“一个官差笑呵呵的取笑道。

    “是是,俺贱民一个,哪比得上各位大爷。“卢峰低头哈腰的陪笑,众人被惹得又是一通大笑,这才继续吃酒,很快忘了方才的事。

    唯有陈锐没了喝酒的兴致,这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两世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关爱自己,可自己却让他们失望,方才店主两口子虽然语气不好,但对这少年的关爱却掺不得假。喝酒这事,在兴头上自然不觉得什么,一旦没了兴致,怎么喝都觉得没味了。陈锐顿时就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再也喝不下去,下面也憋不住,匆匆退了桌,问店家找了茅厕。

    刚蹲下去,就听到絮絮人语,原来是从酒肆传来的,这时平民的房子处处漏风,偏偏陈锐耳力又好,听了个清楚。

    “你这孩子,又跑去和人打架,快让娘看看伤了哪里没有。“

    “娘,我没事,嘿嘿,这回是他们吃了亏。您没看见,那姓张的小子被我揍的哭爹喊娘,哈哈,真是痛快,丝……”

    “你看你,嘴都被人打成这样,还嘴硬。”

    “娘,我说的是真的,他比我挨的更狠,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找我麻烦。”

    “好好,我的儿子厉害行了吧。”

    “嘿嘿,那当然。”

    “看你得意的。你难道还真的打算一辈子这样吗?以后多跟着你爹学学,以后我们俩去了,你总要接了这份产业。”

    “我才不要当个店家,跟他一样见个人就点头哈腰,他也不是我爹。我是高顺,不是卢顺,我将来要跟我爷爷一样做大将军,领千军万马,他那样的人怎么配当我爹?”

    “你这死孩子,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你自己说说他这么多年来替咱们娘俩做了多少?就光说你闯的那些祸,要不是他,你早被人打死了。”

    “哎,娘!这事你别管。我那帮兄弟还在外面呢,他们帮我打架,我说好了请他们尝尝咱家的酒。”

    “不许去,你以后也再不许和那些人来往。我是他内人,你既然不认他这个爹,干脆也别认我这个娘好了。呜呜,我做的什么孽啊,剩下你这么个儿子,呜呜……”

    “娘,你别哭啊,我不出去了还不行吗?哎,您别哭了呀。”少年高顺顿时手足无措。

    “好了,别哭了。”卢峰走了进来,卢氏慢慢止住了哭泣,“做人怎能言而无信,墙角那瓮酒你那去吧,人家怎么说也是帮了你,怎么能戏耍人家?这里有我,你去吧。“

    “可是。“卢氏想说什么,却被卢峰用眼神止住了。

    高顺突然觉得在卢峰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可是从没有的事,这时再呆在这里,只觉浑身别扭,嘀咕了一句:“要你管。”跑到墙角抱起酒瓮,匆忙出门去了。

    “大哥,你怎么帮这孩子说话,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心管教他,你。”

    “哎,今天就算了,你叫他失信于人,以后他还怎么在同辈里抬起头来。”

    “你还说我纵容他,你还不是一样。”

    “嘿嘿,要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哎呀,放手啦,没个正经,外面还有客人呢。”

    “那我去招呼客人了,不生气了吧。”

    “早不生气了,你们父子俩,没一个让我安心的。”卢氏没好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