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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带上窗帘，可两人又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谁都不去管它，任凭窗外的光漏进来，昏黄着、沉寂着，一塌糊涂着。
露水像是执意要偷窥些什么，紧紧地拥簇在玻璃窗上，那拥簇像极了毛孔，是活着的冷跟阴沉。
蒋蒋翻个身，没有说话的意思，羌楷也是。
两人醒着，却装睡着。灯关着，又仿若是开着一样，心事肆虐恍得谁都睡不着。
风是从一瞬间刮起来的，呼啸声虽是在窗外，却搅动着这屋子里的寂静。光是听声音就觉得寒冷极了。
迷迷糊糊的，欲睡犹醒时，羌楷的一声“蒋蒋”微微挑动了一下他的神经。
“等到我什么都没了，你也会离开么？”
蒋蒋没有回答，翻了个身，手便习惯性地搭在了羌楷身上。
风似乎更大了些，寒冷将黑眼圈一点点地逼到羌楷的眼眶下，逼到无数个醒着的，为明天担忧的可怜虫脸上。
“我去公司了。”蒋蒋醒来时，羌楷正穿着外套，道出这样的话来。
“不要吃了早饭再去吗？”
“不饿。”说罢羌楷便拿了手提包匆匆出门，蒋蒋这才□□着身子奔向小厨房，开了微波炉加热一份三明治，又倒了热水温一包热牛奶。
等到回卧室三下五除二的将衣服给穿好了，食物也都热好了，便穿着拖鞋朝车库奔去。
下楼时棉拖跑掉了一只，他便索性也脱掉另一只，打着赤脚在路上奔着，终于还是在车库门口拦下了羌楷的车。
“多少吃一点。”蒋蒋道。
羌楷嘴角稍稍扬起，接过早餐。正欲升起车窗之际，突然发现蒋蒋正打着赤脚，眉头一下就紧了。
“你是猪吗？”
“啊？”因是忘了自己正光着脚着，蒋蒋被羌楷突如其来的责骂搞得蒙圈。
极速地吐出一口气，羌楷便发动了车子。蒋蒋照例对着车窗挥手，笑意温暖如阳，这足以叫羌楷宽慰几分了。
可正当蒋蒋准备回家时，车子滑到路边停了。
“怎么了？”他对着下车的羌楷大声喊道。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羌楷只是一门心思的朝自己这边走来，表情凝重，脸色不是很好。
“发......发生什么了？”
“上来！”羌楷弯腰命令道。
“啊？”
“别磨磨蹭蹭，老子还要去公司。”
“哦。”
说着蒋蒋便伏在羌楷的背上，即便是都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讲，却也是心中如有灿烂千阳。他知道昨天的事已经是过眼云烟，谁都不会在乎了。
“你笑什么你个白痴！”
“哪有？我哪有笑。”
“今天开始给老子减肥。”
“......”
“天呐！”
“罗小片！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背后罗小片独有的惊呼声，蒋蒋挣扎着从羌楷身上下来，脸颊微微红着，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我靠！你们俩这一大早青天白日里耍暧昧，是要虐尽单身狗么？”蒋瓦瓦推推小眼镜，说得一本正经的，倒叫人听了发笑。
“你们俩都不用上班么？”说着蒋蒋便径自过去楼梯，然后穿上了拖鞋。
“今个歇班，这不听说你比赛......”
“今天有些冷呢。”蒋蒋打断罗小片的话。
“是呢，不过还是不能阻挡我们庆祝的步伐。”
蒋蒋一脸黑线的立着，想些开脱的理由，快些结束这场叫人胆战心惊的对话。
“比赛......庆祝？”羌楷问。
“职工组织的小比赛呐。你不是要去公司嘛，再不走就迟到了。”
羌楷也没再多搭话，看了一眼蒋蒋便匆匆离去。
“怎么回事呀？”罗小片嘟着嘴问道，“这是很光彩的一件事呢。”
“行了行了，我今天还有事呢，恐怕不能跟你们庆祝了。”
“他说他今天有事。”
“改掉你那复读机的臭毛病！”蒋瓦瓦呵斥道。继而她便转成笑脸问蒋蒋难不成是真的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蒋蒋本来是想着应允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路走来，也多亏了罗小片和蒋瓦瓦的帮忙，便道一声，“进来吧。”
“他......”
蒋瓦瓦瞪一眼罗小片，叫她麻利地闭上了嘴巴。
听到蒋蒋“我来下厨。”四个字时，蒋瓦瓦和罗小片几乎是惊喜地喊了出来。
蒋蒋被两人一惊一乍的态势逗得会然一笑，想着这两人也着实是可爱的，只是总在不合时宜的场合做一些叫人头疼的糊涂事罢了。
蒋蒋只管是在厨房里忙着烧菜的事情，罗小片则在客厅里盯得紧，嘴里不停地翻出些犯花痴的言论来。
“他真的是好帅喏，而且又体贴又会做饭。”
“是呢。”蒋瓦瓦附和道，“蛮后悔自己是个女人的，我要是个男的，必定也会为了他而跟自己愚昧的父亲反目成仇的。”
“你父亲不愚昧呢，我倒觉得很开明。”
“你丫会不会听人话。”
“你是说羌元胜。”
蒋瓦瓦没有回答她，怔怔地瞧着厨房里忙碌的蒋蒋，想入非非。
蒋瓦瓦虽是更中意羌楷那一类型的男人的，可是对于蒋蒋这种体贴又善于家务的男生也是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嫁与他为妻，两人耳鬓厮磨的的甜蜜叫自己唏嘘不已。
正愁叹自己没摊上如此好命的时候，罗小片的啜泣声叫蒋瓦瓦大跌眼镜。
“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了，你丫别告诉我你见鬼了。”
“蒋瓦瓦......我......我......”她盯着厨房里忙碌的蒋蒋，委屈地哭诉道。
“再不好好说话小心我揍你！”
“我......我真的真的好喜欢蒋蒋。”
“我也喜欢呢，可是我还是找不到你哭的理由。”
“不一样，不一样。”罗小片哭得更凶了，先是使劲的摇头，然后抽了三片面纸擦擦鼻涕，接着又涌出了好大的一股眼泪来。
“我爱他，我爱蒋蒋，我想跟他结婚嘛。”罗小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辛酸劲叫蒋瓦瓦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在罗小片再次表露自己如火如荼的心事时，蒋瓦瓦麻利地堵上了罗小片的嘴巴，“你丫要是不想吃你男人做的饭，跟着我立马滚蛋，别再这里给老娘丢人。”
没等罗小片回应过来，蒋瓦瓦便又补充一下，“男人加引号。”
“呜——”
“1、2......3”“忍住了么？”
“嗯。忍......忍住了。”罗小片抽噎道。
蒋瓦瓦猫着腰使劲往厨房那边瞅去，好在油炸的声音够大，蒋蒋并没有发掘这边的异样，她满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故作委屈状的罗小片，丢过去几片面纸。
“你丫要是不把自己收拾干净，我就把蒋蒋那一锅热油浇到蒋蒋脑袋上。”
“羌楷会杀死你的。”
“我宁愿死在他手上，也不要跟着你丢人而死。”
“我也会杀了你。”罗小片一边收拾残局，一边争辩道。蒋瓦瓦看着罗小片一脸正经的严肃相，也就不想再与她争辩些什么。
“看看我妆有没有花掉。”
“还好啦。”
“我刚刚有没有很丢人？”
“没有。”
“谢谢你。”说着罗小片便朝着蒋瓦瓦扑过去，好一幅姐妹情深的样子。
“相当丢人。”她对着伏在自己肩上的罗小片讲到。
羌楷去到公司，羌元胜一如往昔地坐在他总裁的位子上，镇定自若。
“怎么，是要告诉我沪上传媒将永远的告别传媒圈子？”
“区区三个亿就想扳倒你老子，还真是黄口小儿异想天开！”羌元胜吸一口雪茄，眼神里的狠劲鲜明着，那种要完胜的*分明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那就耗着吧，就算是填上这个窟窿，想必想得也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沪上传媒的员工能跟你耗多久。”
“从今天开始我将不会再来沪上传媒。”继而羌楷便又补充一句。说罢，便转身欲离开。可是就此羌元胜竟莫名的笑了起来，浑厚的声音像是命令般，很是刺耳，“你养在财务部的那几条走狗，从今天开始也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毫不意外，因为你一向残忍。”
“的确，可是你应该清楚，这次毁掉他们饭碗的罪魁祸首可不是我。因为你的执拗跟自私，让无关紧要的人在偌大的上海无处安身。”
“你完全可以把他们留下。”
“我并不是唐太宗，我也只是个商人。”
羌楷晓得自己无论再作何种辩解也将无济于事，索性假笑一番。那故意逞强的假笑虽说是一戳就破却也着实叫羌元胜少去了那么几分的得意。
“我不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羌元胜又吸了一口烟，笑里藏刀“这次我赌，你一定会回来！”
“傻子才会信你的赌局，无非就是冠冕堂皇的地下动作罢了。”说罢，他便扬长而去。
罗素就是这般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羌楷的跟前，在羌楷被愤恨和屈辱禁锢得烦闷不已的时刻。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之在羌楷心里他一门心思的认定罗素是个坏人。
所有的事端都因眼前这个女子而起，即便是她爱自己，即便是她费尽心力的做些讨好自己的浪漫事，可是不喜欢，只要不喜欢这层意思认定了，再感人的执着与坚持也不免叫当事人咬牙切齿。
可是偏偏就是因为一厢情愿，所以才叫自己所坚持的爱成了被爱者的麻烦。
他不爱你，你爱他如命，对他来这就是麻烦。就此羌楷也不去想罗素那大张旗鼓张罗的爱了，他认定那就是私欲！
就此在罗素擎着虚假的笑脸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羌楷并不打算搭理她，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不想我们就此就变得这么生分了。”擦肩而过之后，罗素停在羌楷身后，脸上虽说是依旧漾着笑脸，心里却牵扯出了诸多怨恨来。
时隔这么久了，她依旧恨足了蒋蒋，即便是他从沪上消失了，从自己眼前消失了，即便是自己早已经寻不到蒋蒋一点生活轨迹了，自己就是恨。
那是自以为是的被羞辱加上恼羞成怒的怨恨。
“好歹我们以前关系不错，奉劝你一句，别那么自私、别那么任性、别把自己看得太过高贵。”羌楷清清嗓子道来。
“所以，我叫住你并不是要跟你来一番辩论，或者是听你说教的。”
“请便。”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而现在这个公司唯一能帮到你的只有我。”
“自信可以，自负——那就是自掘坟墓了。”
两人谈话的过程自始至终都是背对着彼此的，直到羌楷的脚步声隐匿在了走廊的拐角，罗素才猛地转过身来。
她看着日光在雪白的地板砖上流出明亮如河的光斑，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嵌在光斑里孤立着。看着空荡荡的走廊里除了对羌楷毅然决然离开背影的幻想，什么都没有。
阳光浓烈着，像是要把瞳孔撑裂一般的浓烈。
虚无、空荡、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