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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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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

    剧痛席卷着全身,直到将他吞噬在黑暗里。

    孟子瑜痛苦地□□着,直到疼痛骤然消失。

    空气中飘散着栀子花的清香,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每当栀子花开的季节,母亲总是会在自己的床头挂上香囊,他和姐姐的衣服也用香薰熏出这样的味道,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落在被子上,暖意盎然。

    这里没有一丝血腥味。

    孟子瑜睁开眼来,这是梦吗?他看着自己缩小的手,有些不确定。

    “啪……”花瓶忽落地,碎了个干脆,一只小黑猫毫无所觉地站在架子上舔起了爪子,哦,是祖父送给他的黑釉剔花梅瓶。

    黑釉剔花梅瓶!?这是!?小黑?

    孟子瑜从床上猛然坐起,这个情景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小猫小黑打碎了唯一一个黑釉剔花梅瓶,这正是他十一岁那年!他记得这是祖父病危的时候,弥留之际的老人唯一的心愿就是由他来继承孟家八十一针,祖父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等他!因为听信了安姨娘的话,喝了她送来的药,一直睡到晚上才醒来,醒来以后才知道,他错过了见祖父最后一面!

    而此刻是不是梦都无所谓!他不能再错过见祖父最后一面了!

    “作死的小畜生!又闯祸了!”少女尖细的嗓音在门口传来,小黑舔着爪子斜眼看来少女一眼,继续低头舔毛。

    孟子瑜跳下床,抓起外衣袍,连鞋也不穿了,夺门而出,正面撞上了来送药的丫鬟水灵,撞的水灵坐到了地上,药撒了一地。

    “哎呦!我的少爷!你这是去哪里?少爷?!”水灵也顾不得弄脏的衣裙,爬起来就追了上去,安姨娘可是嘱咐她好好看着少爷,不让少爷乱跑的。

    小黑跳下来,灵敏的蹿了过去,伸出爪子就在她的裙子上划了几道。

    “你这畜生,看我不打死你!”水灵气愤极了,伸出爪子就要打过去,小黑早喵喵叫地跑上了院子里的大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水灵。

    他的采荷苑和祖父的采菊苑紧紧挨着,穿过走廊和外屋,就到祖父的居室,此刻院子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人,祖父向来不问嫡庶,父亲和三叔这嫡系一脉,二叔和四叔五叔都来了,上一世因为他没有来,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了下来,父亲也是从这个时候对自己完全失望,对他更是厌恶起来。

    院子里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他从床上起来的急,只披了见月牙白的外衣,光着脚,头发有些散乱,好在他确实身体不适,苍白的脸色正好说明他身体不适昏过去的事实。

    才十一岁的他,因为这几年身体不好,显得很是娇小,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嫡长孙的教育,那种从小养成的贵公子气质,震慑了全场,孟家自他祖父起家,算起来只有他这一代开始,才是真正接受正统教育,孟家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了,此刻也没人开口,他一步步穿过人群,眼框已经泛红。

    “成何体统!”倒是孟立轩,他的父亲不满地怒斥了他一声。

    孟子瑜瞥了他一眼,直接推开了祖父房间的门。

    孟立轩一惊,若他没看错的话,刚才儿子的那个眼神是多么冷漠!他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的眼神,周身的气势竟然能压过他。

    祖父的屋子装饰简陋,安享天年的祖父,甚至在院子弄了小菜园,作为平民出生的侯爷,孟老侯爷的屋里此刻只有祖母孙氏默默坐在床边,浓郁的药味让整个屋子都带了点苦涩的味道。

    祖母余氏慈祥地看着他,招手让他上前。

    孟子瑜有些哽咽,大步走上前去,跪在了床前:“祖父!”

    头发已经全白的祖父,卧在床上,唤着他的名字:“瑜儿。”病来如山倒,孟子瑜清晰的记得就是两年前祖父的身体还一直硬朗着,不止一次吹嘘自己还可以上阵杀敌!

    “祖父,你会好的是吗?”此刻孟子瑜就是那个还是十一岁的孩童,在祖父面前,他永远是个孩子。

    孟老侯爷抬起手抚摸着孟子瑜的头发,他已经很虚弱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下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子,他的孙子太善良了,以后没有他在,谁能护得了他。

    祖母余氏已经默默退到了门口,拿着手帕抹着眼泪。

    “爷爷,瑜儿长大了,爷爷不用担忧”孟子瑜乖巧地靠在祖父身边,祖父的身体他是知道的,他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能让祖父在最后走的安心。

    孟老侯爷颤颤巍巍地将放在枕下的一小块羊皮拿了出来:“保……保护好它……”

    “祖父?”孟子瑜握着那小块羊皮,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想起夏君阳说的秘密,也许就是这个了。

    孟子瑜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因为他没来,这个羊皮一直被祖母保管着,直到祖母去世,这块羊皮已不知所踪。

    “花儿……”孟老侯爷无力的唤来自己的夫人。

    老夫人姓余,有个好听的名字,桃金,取自一种花朵的名字,余氏是个没落小家族的庶女,当时还是个小学徒的孟老侯爷一眼就看上了,拿了自己所有的家产上门求亲,凭着一股牛脾气,还真打动了余氏,最后给娶了回来,两人相依相守,恩爱了一辈子,老侯爷私下里就喜欢叫她花儿。

    老夫人坐在床头,紧紧握着老侯爷的手。

    孟子瑜知道,此刻他只要保持安静就好。

    “安德……你就放心的去吧,孟家,还有我呢”老夫人总是这样一丝不苟的坐着,她这一辈子,将孟府里里外外打理的非常好。

    孟老侯爷当年随先帝打天下,拿出家里仅有的财产,长期在外,颠沛流离,家里的条件也不太好,她什么苦都吃过,第一个孩子也意外流产,直到天下大定,她才又有了孩子,生完长子孟立轩后,大夫说她很难再生育,她更是干脆地为丈夫抬了一房妾侍,她是孟家的女主人,有责任为孟家开枝散叶,上天也待她不薄,除了长子孟立轩,她又有了一个儿子孟立德。她抬的小妾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一辈子安分守己,为孟家育有三子,孟家的后宅从未有过争端。

    “花儿,有你真好”孟老爷笑着。

    看着祖父闭上双眼安详的样子,孟子瑜知道,祖父走了,眼泪再也止不住。

    他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灿烂的阳光。

    这是一场梦也好,至少这一次,他没有遗憾了。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