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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舞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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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玦于沈家而言,就是一个例外的存在。他实在是太像沈意那大舅子了,以至于他那大舅子钟烆一直他家儿郎当自己家的养。而另一个例外的存在,就是他大舅子家与沈玦同一年出生的最小的五郎。自打钟五郎一出生白白嫩嫩的样子起,便一直不符家风的成长着。这两小郎跟投错了娘胎般,一个清狂一个风雅,以至于每每两家相聚时,钟烆拉着沈玦,沈意带着钟五郎。

    据说,这种情况是来自于上上一代的某位素未谋面的外祖父。

    国子监里,在博士终于宣布课业结束时,早已按捺不住的少年郎们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今日,可是文相之子,沈大郎沈玦一派与武将之子宋四郎宋本致定下的击鞠之战的日子!

    嘿,据说这二位儿郎赌的可大了,若是谁输了,胜的一方便可在败者的猎场来去自如,珍贵猎物都能被胜的一方猎去,败者不可有任何怨言!

    少年气盛,宋四郎宋本致是武将的儿子,自幼习武,比沈玦要大个半岁,名字虽文雅不错,可惜就是俊朗过头,皮肤比大多儿郎要黑上一层,个儿不高,却结实。沈玦与他站在一起,自然不必多说是什么结果了,文相的儿子,虽同他大舅舅一样爱武,文采可不输给别人,且不说他长身玉立个儿高了宋本致半个头,那气势就将宋四郎压了个半死。

    只是输了风采不输阵势,宋四郎虽然黑了些,却也是个颇为俊朗的小少郎嘛,且这场赌局狠了点儿,猎场呢,可是爷们儿生来自家最大的私人领域,虽比不得皇室人员的财产,却着实也够少年有殷实的花销了。这要是哪一方输了,简直就跟在自己身上狠狠挖下一块肉来。

    狠,够狠啊!青春少年自然是极喜欢这样的场面,净是闻讯而来围观看戏或被同伴一起拉扯而来的少年郎们聚在一起,皇朝崇尚英勇智谋,一些无伤大雅的又是一项贵族才能专享的活动是不会被博士禁止的,正好春意浓,精力丰盛,一场击鞠之战在国子监的课业结束后吸引了不少人纷纷赶去击鞠场地。

    室内人走光后,唯有一人丢下桌上书本,留给下人收拾,然后不紧不慢步态悠闲的走进一间无人的,看似用来休息的室,盘腿坐在一团小而精致的铺垫上,桌上茶水升起腾腾热雾,余香袅袅。中间摆着一盘只有白字的棋盘,另一小盒黑子去一个也没动过。

    来人仪态一改在外人面前的丰神俊秀,微微向后倚靠,神情慵懒的低头垂眸一观棋局。外面不时的少年们的声音笑闹,仿佛对他而言什么都听不到。

    ……齐桐华结束与一位学子的交谈后,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倚窗而坐的少年正执着最后一枚黑子在白玉盘上缓缓落下。黑子被二指夹住,指甲亦被修剪的干干净净,既白又粉,虽然好看但仍能一眼看手的主人便知是个如何玉树兰芝的儿郎。

    输局。

    白子负,黑子胜。

    书生气浓,棋局上的景观却是片甲不留。

    齐桐华不过是将他在自己老师那儿对峙的一盘棋还原了回来,白子是他的,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又被人破了。黑子如墨,明明光洁无瑕,但将白子团团截住不留一丝余地还是能让人感觉到执黑子人的心性定力。

    忍一时之忍,杀尽所有。

    谢琞瑱落下最后一子后见齐桐华眼带指责的盯着他,笑道:“阿兄回来啦。”

    谢琞瑱的生母是齐桐华生母的嫡亲妹妹,二人岁数相差有十岁,在闺阁时自幼感情很好。在齐桐华年纪轻轻便成为国子监的博士时,谢琞瑱已是国子监里有过两年学资的学生了。

    齐桐华板着脸没好气道:“你动了我的棋局。”

    谢琞瑱点头,一点也不反驳道:“我见着棋盘上只有白子,想来是阿兄对峙无人,未免白子孤零零的,便添满黑子,愿能令阿兄你满意。”

    齐桐华冷笑,简直无耻!

    老博士们人人论道的风姿俊秀的谢家九郎就是这么个性子,旁的人不知道,他这个阿兄怎会不知?一个字:装。

    谢琞瑱并不是闲的无聊才过来找他的,待闲扯了几句后谈起了正事。

    ……半刻钟后,谢琞瑱起身离开,正欲推门却听齐桐华叫住他:“我听阿娘说,近日有不少人家正欲同你家结亲?”

    推门的手停住,谢琞瑱面上的笑淡去几分:“我上头还有五个阿兄正值谈婚的年纪,可不会轮到我。”

    齐桐华想起涉及他那无人敢说的身份,不好再继续问下去,随默默低下头去观棋盘上黑子的走势。

    待室内只剩下他一个人,齐桐华拨开黑子装入盒子里。

    谢国公府世代袭爵,重嫡轻庶。皇城里不同于新贵世家,谢国公府才是世家底蕴最浓的老贵族,世代袭爵至今不落,族中子弟长子袭爵,其余子弟各考功名,但为文臣,但为武将。一直很得当今圣上青眼,虽不是新贵那般热闹,可从国公府谢九郎就可以看出,圣上是极其喜爱这样的世家的。

    谢家九郎谢琞瑱,自幼玉雪可爱,灵气机智。自一次皇家冬猎时,被皇上召来面圣后,当中夸其是“皇朝栋梁”,甚至在当时还被抱着坐在皇上的龙腿上,可比皇子还要风光。此后,不时的三番四次就会入一次宫,离开时往往会有御赐的珍品跟随。谁家会有这个待遇?

    便是宫中皇子,妃子更是乐于交好他,皇上赞誉的栋梁,谁敢刁难?

    只是谢家九郎受宠,国公府里的郎君、儿郎、女郎们比以往出现在世家举办的宴会中更少出现了。

    晴空万里。谢琞瑱见到他的侍童正与一人交谈,走过去那人便看了过来,见了他马上走到他面前讨好道:“可见到您了,奴眼见着少郎们都赶去了看击鞠战了,就是没找着您哪!”

    侍童跟在他身边接着道:“九郎,七皇子听闻沈家大郎和宋家四郎的击鞠战后,等着您下课了,邀您去击鞠场观战。”

    谢琞瑱面上笑意不变,清风雅乐的锦衣儿郎示意来人带路,他谢九郎人缘好,是以一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就会有不少人过来找他乐上一乐。

    ……

    沈玦一伙儿的儿郎换了轻便的衣物,便有下人立马牵马上场。击鞠乃时下贵族们最乐忠打发时间,联络感情的活动,马上击鞠,各自为主。每匹马儿头上都挂戴着红菱绳,马面上面被人添了装饰,根据马身颜色垂挂着一条琉璃珠,马背上的马鞍也都放置的有羊毛编织的毯子。十几匹马牵出来,格外的引人注目,这便是贵族的马匹,普通人家是没有钱财去装饰它们的。

    更何况是作为比猪牛还要珍贵的骑兽,沈玦朝同骑在马背上的少年郎相视一笑,道:“五郎,待会拿到彩绸,便来我家喝酒!”

    马背上的蓝衣少年难掩一身的书香气,面容白皙俊秀。他手握马绳,眼神清亮,回道:“姑父可不会应允你喝的一塌涂地。”

    蓝衣少年便钟家五郎,钟温言与沈玦二人虽然性格气质皆相反,但作为至交好友却是这次一同击鞠作战的主力。

    几个交好的儿郎见这二人拿宋本致等人仿若无物般,还未比赛就结下定论,甚至从酒谈到了猎场里哪种畜生的肉最为柔嫩细腻。

    郭家二郎朝宋本致等人投去同情的一瞥,大声道:“沈大郎,钟五郎,儿郎们都聚齐了,这便开始吧!”

    话落,就见宋本致等人瞪着他们,阴阴笑道:“定让你们输个没脸!”

    沈玦摸着鞭子,脚轻踢坐骑,与钟温言并排上场。其他人见他二人并不见理会宋四郎,亦一前一后的跟了上去。

    在经过宋四郎等人时,有一小郎一鞭子使力打在马上,因距离宋四郎太近而让人有一刹那以为会甩在宋四郎身上,有人惊呼,那小郎朝他们投去轻蔑的一瞥,冷哼一声骑马飞奔上去,将他人落在最后。

    宋四郎脸色难看至极,他身后之人多是他宗族子弟,各个往幼年时期的壮汉发展,此时正怒目瞪视着早早骑马上场的沈玦等人。

    这击鞠场上贵族儿郎众多,多是人中龙凤,各有风仪。又因是这等儿郎心悦的热血活动,为平日普通无聊的日子增添几分激动的气氛,不过多时,来观战的人便差不多占了国子监学子的大半部分人数。

    谢琞瑱坐在观景台上的凉亭里,这儿同样坐着好几位皇室子弟,下人呈上一盘盘新鲜娇嫩欲滴的果实,糕点,茶水,再打了扇为贵人们遮阴纳凉。午时阳光正盛,击鞠场上马蹄作响,儿郎们英俊身影在马背上穿梭不停,激起尘烟阵阵,引来观看的其他儿郎们欢呼声。

    七皇子邀着谢琞瑱坐在他身边,在击鞠战以沈玦为首的一队以胜利者的姿态赢得半场时,主动同他拉起了谈话。

    “今日可是极热闹的,沈大郎看着年纪小,却没想到身手着实不弱。”

    谢琞瑱正盯着击鞠场,烟尘大,更显得这场赛事热火朝天,他看见那个沈家大郎挥舞着手中长杆儿,马步不停的向前进球。想起那个有一师之缘的文相沈意,便多关注了一分。

    他嘴角噙着淡笑,回道:“文相教导有方,沈大郎娘舅又是钟大将,能文能武确实不错。”

    七皇子闻言一笑,眼神暗暗,恰巧击鞠场上传来又一阵赢球的呼喊,道:“他们不愧是父皇臣子的儿郎,各个英勇机智,待赛事一完,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好好恭贺一番罢。”

    谢琞瑱神情温温,端起茶杯饮一口入喉,装作并未看见七皇子眼中的试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