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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条吞了钩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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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老刘不罢休,劝他说:“你看,这样实在的工程,这样好的机会,这样平易近人的老总,你都不想抓住,那你还出来谈什么工程呢?还在社会上混什么呢?”

    被老刘这样一激,李锦轩心一横:“那就请他吃一顿便饭吧。”

    说便饭能真的便吗?高美德不好太露骨,中介人也不会让你便啊。第一次请老总吃饭,能吃大众菜吗?

    果真,朱宏祥让他打的来到一家叫春来早的大饭店,要了个包房。点菜要酒,高总客气地让朱宏祥点,朱宏祥就不像在办公室里那么善良了,尽拣好菜点,点得李锦轩的心一缩一刺地痛。

    一喝酒,不得了,高美德的话更加多起来。言谈中,他不露声色地展示着自己的通天关系:与谁谁领导一起吃过饭,与某某负责人合过影,都是些令李锦轩望尘莫及的省市乃至中央的大人物。

    李锦轩听得一惊一乍:这个高总看来还真有点来头。虽说李锦轩也是个大学生,曾经当过老师和记者,但他下海早,下海以后,接触的都是些下层小人物。不是一些没权没钱的草根族,就是一些下三烂的浆糊骗子,还有就是工地上愁眉苦脸的民工。

    饭没吃完,高总就开始想着后面的事:“李总,你喜欢唱唱卡拉ok吗?我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嚎几句。”

    李锦轩不是傻瓜。一听,背上就热烘烘地冒汗了。他明白,卡拉ok包房,是个宰人的地方。一瓶洋酒好的几千,差的几百。要一个陪唱小姐,小费一人就是两三百。她们一来,还给你乱点“鸳鸯谱”地瞎开销,不把你兜里的钱化光不会罢休。

    他刚来上海滩时,被一个叫金百汇的娱乐总汇与一窝浆糊骗子里通外合,只一个多小时就被宰了一万多元钱。他没带足钱,身份证和手机皮包都被没收了。第二天还让他去送钱,他哪还肯去送钱啊?手机与皮包就没了。

    李锦轩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他身上只有两千元钱,真去的话,弄不好人品就要出问题。

    怎么办?他毕竟经过这种风浪,沉吟了一下,将介绍人老刘叫出去,说:“我今晚身上只有一千多元钱,没带足,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要这样?”

    老刘就进去将朱宏祥喊出来商量。朱宏祥一听,善解人意地说:“那我们两人就不去了。李总,你陪高总去吧,机会难得。到位一点,给他叫一个漂亮一点的小姐。男人都喜欢这个。不这样,是拿不到他工程的。真的,结束时,你最好给他买一条中华烟,给一二百元打的费,这样,我说话就硬了。”

    李锦轩心想,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绝对到位呢?还不是靠钱铺路?真铺得成倒也罢了,就怕还是铺成一条泥泞粘人的浆糊路。

    李锦轩又一次被逼上梁山了。上海滩上,这种情况经常有。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就被人逼入窘境。李锦轩遇到过好几次,都是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被逼入宰场的。人有时真是身不由己,有时甚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今天就是这样。他很不高兴地结了饭账,尴尬地与老刘他们握别,又强颜欢笑地与高总上四楼的包房。

    一走进豪华温馨的包房,李锦轩就开始盘算身上的钱是否够用。既然来了,就要让这笔借来的钱达到最好的效果,千万不能在高总面前出洋相。

    借来两千,再加上原来的一百多元钱。刚才饭费付了660元,打的费茶钱香烟开销化了近两百,还有1300多元钱。包房费六百,给高总叫个小姐三百,饮料和酒,小吃和瓜果……他一算,额上热气直冒:哪里够啊?我不要小姐陪他也不够。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眉开眼笑的妈咪来问他要不要小姐?李锦轩只好看着高美德:“高总,来一个吧?”

    高美德说:“行,我自己去看。”就出去挑了。一会儿,他领进来一个高挑漂亮的小姐。二十岁左右,丰满**,甜甜地笑着。她往高美德身边一坐,就将身子靠上去,嗲声嗲气地说:“大哥,喝什么酒?”

    李锦轩心一沉,垂下眼皮不敢看高美德。高美德说:“就喝啤酒吧,先来六瓶。你喝什么饮料?”小姐说:“我,喜欢喝红酒。”

    李锦轩的心揪紧了。但他不能不让他们点,他不能让李总看出他的人品不好。高美德见他愣着,就说:“李总,你也叫一个呀?”

    李锦轩摇摇头说:“我,就不叫了。”高美德说:“这多不好意思啊?那我也不要了。”李锦轩看他说得虚伪,心里有些难过。

    高美德口是心非地握着小姐白嫩的手,低头翻起了歌本。选了几首唱起来。都是《花心》《军港之夜》《夫妻双双把家还》等老歌。唱得还不错,有点入调。与小姐合唱了几首,就开始喝酒。

    李锦轩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又唱又喝,狎昵地偎在一起,心痛地想,真是化别人的钱不心疼!你们唱一首歌,我要吃一顿饭;你们喝一口酒,我要活好几天呢。

    他们唱唱喝喝,喝喝唱唱,就进入了境界。高美德抬起右臂搂住了小姐的肩膀,手毫无顾忌地捏着小姐圆鼓鼓的**。小姐在高美德脸上吻了一记,娇滴滴地说:“大哥,轻点。”偎得更紧了。

    李锦轩逼自己不看他们,心却像一只弱小的馋猫,看着另一只猫呜呜地吃着鱼一样难受。他觉得高美德的形象突然变了,变得很下作,很猥琐,跟刚才茶室里判若两人。

    李锦轩有些慌了,这种表现与浆糊骗子是一样的。他以前碰到过的浆糊骗子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难道他也是……

    他不敢想下去,心里直捣鼓:要不要逃跑?一次,他让所谓的发包方来考察,请他们吃饭唱歌,中途发现这伙人素质太差,觉得苗头不对,就与另一个搞工程的朋友使了个眼色,悄悄溜了。骗子一看不对,也都逃了。

    结果那个老实的中介人倒霉,到他发觉时,饭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被饭店扣下,让他叫家人送了五千元钱来结了账,才放他走。

    高美德越来越投入,居然当着他的面把小姐抱坐在膝盖上,不停地亲她的脸,一只手在她胸口上乱着。

    李锦轩实在看下去,趁他们分开时,以商量的口气说:“高总,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少陪了,你在这里玩一会吧。”他还心存希望,所以没有逃跑。

    其实,这是高美德巴不得的事:“你有事,就把费用结了,先走吧。下个星期,你到我公司里来找我。”

    李锦轩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出来结账。他到吧台上一看,傻眼了:1150元。他不舒服地付了钱,去跟高美德打招呼。

    没想到,高美德轻描谈写地说:“小姐,你就给八百元小费吧。”

    李锦轩惊出一身冷汗。他身上总共还有三百元多元钱。本想给小姐两百,自己留一百,用作明天出去借钱的路费的。朱宏祥说的香烟钱和打的费,他没法给了。没想到高美德轻轻一句话,就把他推上了洋相台。

    高美德以为他不明白,就挑明说:“这位小姐不错,我想叫她多陪一会,晚上再到到位,你就给八百吧。”

    李锦轩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窘得通红,颤着嘴说:“真不好意思,高总,我今天没想到要这样,身上只有三百元钱。”

    高美德一听,胖脸抽畜了一下,掠过一层不易察觉的阴影:“三百就三百吧。还有五百,我自己来。”

    李锦轩把三百元钱掏给高美德,灰溜溜地出来,发现里面的衬衫已经湿透了,有点凉。他把身上的零钱全部掏出来,一数,还有13元钱。不能打的,只能剩公交车回去。

    他急步走到公交车站台一看,末班车已经没有了。只好走着回去。他整整走了三个多小时,走到租住的宿舍,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他累得瘫倒在床上,呻吟不止。

    那晚高美德把李锦轩身上的钱掏空后,就等于将他钓上了钩。真的,已经化了钱的人,就如吞了鱼钩的鱼,欲罢不能了。只好拼命挣扎,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有防骗五术,我有诱骗四步曲。看到底谁真正厉害?这是诱骗第一步,叫撒鱼铒钓你上钩。

    李锦轩就是一条吞了高美德鱼钩的鱼,开始使命挣扎。他先挣扎到自己的侄子那里,好说歹说,又借到两千元钱,然后去兴海房产公司找高美德。

    这次进去,不像上一次,高美德对他客气多了,让他坐在董事长室里,把他当成了上宾,叫接待小姐给他倒茶拿水果。

    董事长室很气派,仿红木的大办公桌像一只小船,停在屋子中央。高美德仰在皮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锦轩给他发了一支烟,掏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给他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