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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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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是半夜,墨水莲已经在玉宇长卿劝说下回去歇息了,屋子里只余下了两个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像是一条薄被盖了青年的身上。他的衣服很是寒酸,应该是像村里身量差不多的人借的。可也兴许正是这样的缘故,令他瞧着愈发地清朗非凡。洛天雪从昏迷中睁开眼,正巧看见玉宇长卿倚在床尾的靠背椅上浅眠。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天雪感觉有些口渴,起身想要倒点水喝,却不料昏睡多日早已没了力气,加上身上有伤,方起身便又跌了回去。

    这一跌倒是将玉宇长卿惊醒了。他有些迷惘地张眼看了看四周,转瞬又清明了起来,“天雪?你醒了?”

    洛天雪点了点头。

    “要喝水?”玉宇长卿感觉到她的视线,端起了放在一旁始终温着的杯盏,小心翼翼试了温度,扶着她坐了起来后又将杯盏递到了她的嘴边。

    洛天雪就着玉宇长卿的手喝光了一杯茶,这才感觉整个人舒服了些。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玉宇长卿转身放下了杯盏,徐徐将发生的事情一一和洛天雪说明,后者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了,“所以你找到了我。”她目光坚定,笑容清明。

    “是的,我找到了你。”玉宇长卿未料到她会这么说。抬眼望去只觉得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好像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走进了她的双眼里,甚至还走进了更深的地方。

    “谢谢你。”洛天雪说。

    “救起你的人是水莲。”

    “但是,你也想救我的不是吗?”洛天雪很是理直气壮地说,“这样就足够了。”

    玉宇长卿听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月色从他的身后洒进来,落到了他的背上、天雪的脸上,像是要将两个人包裹到一起去似的。

    “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好。”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天雪赞叹着开口。

    “嗯。”玉宇长卿看着她笼在了月色下的脸庞,下意识点了点头。

    房间外,墨水莲轻轻一跃上了房顶,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起坐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银盘般的月亮,摇了摇脑袋,笑嘻嘻戳了戳布娃娃的脸颊,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粒糖果吃了起来。

    月色如水,温柔得像是爱人的轻抚。空气里隐约有一丝甜甜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

    同一轮月亮,照在不同的地方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宫傲站在广阔的正殿前的平台上,沐浴着阳光,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手里握着一个别致的腰坠,腰坠被做成了一把袖珍的琴,打着墨色的络子。记忆里关于故友的点点滴滴徐徐而来,令人不免沉浸在昔日那一段短暂的交汇之中。

    第二日,白帝城里有一个年迈的侍从拿着一封信离开了,而宫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所能及的最远的地方,转身进了密道,一路朝着某处而去。

    玉宇长卿正在院子里煎药——墨水莲不愿意让他祸害厨房,因而只能自己下厨做早点,故此煎药的任务便交给了玉宇长卿。虽然这事对玉宇长卿而言相对简单了不少,但是小姑娘还是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时不时从厨房探出脑袋来瞅上一眼。

    “我的信?”玉宇长卿看着来人,有些疑惑地站了起来。眼前赫然是宫傲身边的那个老侍从,他居然能找到这里,可见他们的行踪早已被宫傲掌握的一清二楚。

    青年不由得警惕了起来。可对方只是取出了一封信,递到了他面前,“城主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然公子定然还有很多谜团未能解开。他愿意为你解惑。”说完,又另外掏出了一个腰坠。

    玉宇长卿瞧见腰坠,脸色一变,又伸手一摸腰间果然是空落落的。

    “见,或是不见,全凭公子自己决断,老朽言尽于此,告辞了。”他说着,将信与腰坠一并交给了玉宇长卿。自己转身离开了。

    后者垂眼看着手里的物件,打开信看完,沉默了许久。

    “啊呀!肉丸哥哥,你怎么连药都煎不好了!”墨水莲又一次探出了头,瞧见的是玉宇长卿发呆的模样,小脚一跺走上前来,从他的手里夺过了小蒲扇,一屁股坐在了小炉子前。见玉宇长卿依旧是呆呆的,不由道,“你怎么了,肉丸哥哥?”

    “水莲,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照顾好天雪。”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宫傲站在悬崖峭壁之上,将这瞿塘峡的景色尽收眼底。他的确身有残疾,然则这身躯却不能阻碍他的前行。这白帝城里,他修造了错综复杂的暗道,为的就是可以到达各处,也防止了各色各样的想要来窥探他秘密的人。

    其实哪来什么秘密,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只是他这样的人在常人眼里是不应该有爱的吧——因为他甚至连完整健全的身体都不曾拥有,而对方,那个被他爱着的人,也不是他有资格可以去仰慕的。

    这俗世间总有如此多的约定俗成,将他囚禁到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夺走了他所有的光亮和欢喜笑容。

    “然则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曾经有一个人这样与他说过。这是他所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这个人,就是风穆庄。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迫不及待中又带着谨慎。宫傲微笑着转过身,瞧见玉宇长卿一身粗布衣服走了过来。

    “那天小尼姑身旁的女人,就是你。”宫傲说。

    玉宇长卿闻言停下了脚步,这是他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瞧见宫傲。他看起来是有些骇人——分不清是真的骨肉还是木质的假肢组成的身体,硕大的脑袋,怎么笑都显得狰狞的五官。但是玉宇长卿下意识就觉得他并不可怖,甚至比起不久前在正殿里见到的模样要和善不少。

    “在下玉宇长卿。”他思量了不多时,朝宫傲抱拳道。

    “我知道。”宫傲点点头,“早些年我曾听风穆庄提起过。一个天资不错的纯阳弟子,早早离开了华山。其实说是奉师命入浩气盟,根本就是偌大的华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弟子了吧?”

    玉宇长卿听他说着,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却听他继续道,“只是缘何浩气盟的人,居然与恶人谷之人为伍?”

    “你……不必知道。”

    “呵……呵呵呵……”宫傲笑,“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

    玉宇长卿听着他的笑,毫无来由的有些不悦,“阁下邀我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么?若是如此,请恕玉宇长卿不奉陪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风穆庄的死因?是谁杀了他?他为谁而死?你……难道不想知道了?”宫傲不紧不慢地说。

    意料之中的,玉宇长卿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半信半疑地转过身。

    宫傲也不再装腔作势,徐徐开口。不知是因为到了阳光下,还是提起了故人,他惨淡的毫无血色的声音里有了温度,变得像一个活人。关于风穆庄的点点滴滴从这个人的口中说出来,让人不由得相信他的确将那个已经逝去的人引作了知己。

    “……他死后,我费尽心思才将原因查了个明白,原本想要将害死他的人统统抓来好好折磨一番再送他们去地下给风穆庄谢罪,可是有人比我还要早了一步。如今时过境迁,若不是那天在密室里你落下了那个腰坠,我竟是不知你与他会有关联。”

    玉宇长卿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重新佩戴好的腰坠。这是风穆庄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有了岁月的光泽和柔润的线条。当年风穆庄离开南屏山时,便将此物赠予了他。玉宇长卿始终带着,哪怕是这一次去白帝城不得不乔装打扮,他也不忘将它带上。却不知机缘巧合之下竟是这枚小小的腰坠替他揭开了真相。

    “既然你是庄师叔的朋友,又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呵,当时你们已经逃进了密道里,我也是无可奈何啊。”宫傲说得很是轻巧又无辜,“更何况,这也是我与人做的一项交易。”

    “交易?”

    “有人想要你们死,我便让你们死……反正你们的命也与我无关。至于今日之举……你们命大逃出生天,我也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不过是看在故友的面子上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呵,你如此一说,我便要信么?”

    “你不信?”宫傲的语气里带着嘲讽,“你不信风穆庄的遭遇,那不妨瞧瞧你自己,在华山纯阳宫时,可曾有人对你和颜悦色?在浩气盟中,真的有人将你当做一份子?……纯阳静虚一脉,因着谢云流的事情,早已成了叛师的代名词——”

    “住口!”

    宫傲话未说完,一柄长剑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却不怕,只是嘿嘿笑了,看着玉宇长卿,“恼羞成怒了?”

    “……”玉宇长卿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他显然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世间,孰对孰错、谁正谁邪,真相自在人心。我只知道坚持下去,总会有被接受的那一天。”

    “所以……你因着你所坚持的正义,去了恶人谷……”宫傲抬手轻轻移开了他的剑,“风穆庄曾经也说过,他说道义二字,总归是不会错的,哪怕有流言蜚语、恶意中伤,他坚信清者自清。可最后呢?”

    “但是……”

    “年轻人,我今日不是来与你争辩这些是非对错正邪黑白的。”宫傲摇了摇头,打断了玉宇长卿,“风穆庄的死我已经告诉了你真相,时候不早,我也该要回去了。至于你坚定的浩气盟是否真的浩气长存,而你所埋伏的恶人谷是否又果真暴虐成魔……相信最后你心中也自会有定论。言尽于此,日后珍重。”

    他说完,一步一步缓缓朝着玉宇长卿身后走去。

    “请留步!”

    宫傲闻言停了下来。

    “前辈,敢问替庄师叔报仇的人是谁?而前辈此番又是与谁在合作要取我们性命?”

    “第一个问题,那是个波斯的女人,名唤恰丝丽;第二个问题……抱歉,无可奉告。”宫傲言毕,也不等玉宇长卿再说什么,兀自往前走了几步,随即便消失在了平地之上。

    青年看着骤然间孤单下来的悬崖,心知此处定然也有宫傲所设的机关,不敢再轻举妄动,然则他的话语连通最后留下的名字萦绕在耳边,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