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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结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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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相逢投缘感义气  英雄本色结金兰(下)

    到衙门中捣乱,是在东阿学会了的,很是在行,精神好到十二分。前行不久,就到了当涂县城,问明了县衙所在地,径直去了。

    县衙门口站着一个衙役,见任是非径直朝衙门里闯,喝道:“小娃娃,你是有冤要伸?”任是非道:“老子没有冤,你有冤要伸。”衙役心道:“老子堂堂衙役,威风凛凛,谁敢惹老子,老子怎会有冤?”摇摇头,有些不信,道:“我,会有冤?”

    任是非道:“是呀。不信?”一个耳光掴在衙役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任是非道:“现在不是有冤了?”

    衙役惊怒交集,心道:“你这小子,尽敢打老子堂堂衙役,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活得不耐烦了。”伸手要去拔腰刀。任是非在小花头上一拍,小花虎吼一声,人立起来,作势就要向衙役扑去。衙役哪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手脚酸软,动都动不了,哪里还拔得出刀来。

    任是非得意一笑,不理睬衙役,驱虎闯将进去。知县大人正在公干,见一个少年骑在虎背上直闯公堂,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是何家小孩?尽敢擅闯公堂。”

    任是非道:“我是你老爹的祖父的曾祖父的干老子。干孙子,见了老子,怎不磕头?”

    县令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喝道:“来呀,拿下了。”衙役呼啦一声,围将上来,就要拿任是非。任是非也喝道:“拿下了。”右手在大花背上一按,飞身而起,抓起县令头发,重重摔在地上,道:“你叫拿下,老子就把你这没规没矩的糊涂县令拿下了。”县令心道:“明明是你没规没矩,怎会是本官?进公堂不通报,就是没规矩。”

    一众衙役,见县令吃了亏,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齐刷刷,把任是非围在中间。任是非道:“陪老子玩?正好,老子闲得慌,孙子们真乖。”使出擒拿手,抓拿拍打,把一众衙役或抛或掷或摔,扔了一地。衙役摔在地上,疼痛不堪,不住大叫。

    任是非拍拍手,向椅子上一坐,呼哨一声,大花小花走到他身边,一左一右卧下。任是非有虎保驾,平添几分威风,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喀啦一声,桌子从中开裂,断面光滑整洁,如用刀斫断一般,倒在地上。任是非要先立威,再问话,这一拍,用上了上清真气,桌子怎能不从中折断。

    衙役见他随手一拍,就把寸多厚的桌子震断,直惊得桥舌不下,暗呼倒霉,要是早知如此,又何必为了显示忠心,自讨苦吃,无形中,平添三分惧意。

    任是非见众人吃惊,心中得意,洋洋自得地道:“老子昨天在街上,听说你们干了不少坏事,才到这儿来瞧瞧。本来嘛,老子也不相信这些流言蜚语,谁知,一到这儿,才知一点不假。真令老子失望。”交待完场面话,道:“你们的恶行,老子已经一清二楚,就自己交待。要是老实的话,未尝不可商量。要是不老实的话,哼哼。”在两只虎的头上一拍,道的:“它们正好没点心吃。”向县令一指,道:“你叫啥名字?”县令道:“下官姓徐,名万本。”任是非把手重重向下一拍,却拍了过空,高兴之下,忘了桌子被震塌,骂道:“万本,万死还差不多。把你干过的好事,说来听听。”

    徐万本道“是。下官这就说……”任是非道:“你还是官?”徐万本道:“是,是。小人不是。”任是非喝道:“快说。谁叫你在这里啰嗦。”

    徐万本心道:“本官这不就要说,你何必着急。”道:“是,是,小人这就说。小人虽是小小的县令,不敢忘了朝庭法纪,王爷恩德,晨起公干,昏黑方罢,诚惶诚恐,兢兢业业,为官三载,倒还没甚过错。”

    任是非说的好事,是反话,意思是要徐万本说自己的坏事,徐万本未明白,竟说起得意事来了。任是非气得真想打他两个耳光,强忍着,道:“嗯,这也难为你了,老子已经知道了。再说说你的坏事。”在公堂上大说老子,任是非定是古今第一人。

    徐万本微一犹豫,道:“小人谨记王爷教诲,为官还没错事。”言来,也不免得意。

    任是非心道:“你不是脱口而出,迟疑了一下,定是有鬼。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三思之下,焉有真言’这句话?待老子吓他一吓。”上清真气集于睛明穴,双眼圆睁,神光灼灼,如利剑一般,瞪着徐万本,道:“真的?老子,不见得。”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老实说。”这三字宛如平地一声雷,良久不绝,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徐万本被他一番做作,吓得心胆俱裂,磕头如捣蒜,结结巴巴地道:“都是小人一时糊涂,做下的蠢事。”

    任是非精神陡增,心道:“果然不出老子所料。”喝道:“如实招来。这件事,老子调查得清清楚楚,要是有半句谎话,哼哼。”

    徐万本道:“是,是。几天前,宋将军来到本县……”任是非打断他的话头,道:“哪个宋将军,是不是宋一剑?他做了什么事?快说。”

    徐万本道:“是,正是宋将军。他中了欧家闺女,叫小的去请了来。”任是非道:“什么请了来,分明是强抢了来,你以为老子不知道?”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为了这件事,老子还懒得到你这臭地方来。你就是用轿子抬,老子还懒得来。”

    徐万本心道:“本官没请,你就来了。”道:“是,是。小的这地方臭。小的该死,一时糊涂,把欧家闺女抢了来,给宋将军作乐子。欧家闺女不从,咬舌自尽了。”

    任是非心道:“老子要杀宋一剑,真是有先见之明。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刮刮叫,刮刮叫,别别跳。”喝道:“后来呢?”

    徐万本道:“小人怕事情弄大,把欧家闺女埋了,给欧家五百两银子,说是宋将军的聘礼。”

    任是非道:“欧家怎么说?”徐万本道:“欧少天死活不肯收银子,只是要闺女。小人好说歹说,才收下银子。收了银子,自是不再要闺女了。”

    任是非心头火起,身形一晃,也不见他作势,已到徐万本面前,劈哩啪啦,一阵耳光,打得徐万本头昏眼花,喝道:“狗屁好说歹说,明明是威逼利诱。欧少天不收,你就要为难他,他怕了你,不得不收。世上哪有不要闺女,要银子的父亲?你这天杀的狗官,老子宰了你。”掏出短剑,就要杀徐万本。出手甚重,徐万本一张脸肿得老高。

    徐万本见他手中短剑,寒光闪闪,吓得屎尿齐流,磕头如捣蒜,求饶道:“这都是小人一时糊涂,想巴结宋将军。小人一定多给银子,厚加抚恤。”

    任是非心道:“老子要捣刘安老乌龟,老甲鱼的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件丑事,要是一刀宰了,岂不可惜。”手腕一振,剑锋平贴徐万本脸颊削将下去,森冷的剑气,直吓得徐万本心胆俱裂,几欲晕去。收起短剑,中指弹了两下,两缕指风飞出,解开两个衙役的穴道,道:“去把欧少天给老子请来。要是想捣鬼的话,老子如何收拾你。”衙役被他吓得胆也没了,哪里还敢捣鬼,道:“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

    任是非坐回椅中,肚子有些饿了,叫徐万本弄了些点心来,吃了一些,也就饱了。又叫徐万本弄了一只全羊来,把两只虎也喂了。一切弄妥,才琢磨起来,如何把这件事硬往刘安头上套。这件事是刘安手下干的,不是他本人干的,不用些手段,是套不到他头上的。任是非心念一动,有了主意。

    两个衙役驾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任是非一瞧,中年人模样还不错,两眼红肿,面颊深陷,喝道:“两个奴才,老子叫你们去请欧大爷,是这样请的?是不是讨打?”

    两个衙役卟嗵一声,跪下磕头,道:“小的奉大……大侠之命,去请欧大爷,欧大爷死活不来,小的没辙,只好驾了他来。”

    任是非道:“这都是你们平日里‘爱民如子’的结果。大叔可是欧少天?”中年人跪下道:“回大人,小的就是欧少天。”

    任是非道:“大叔请起。老……我不是什么狗屁不如的大人,是过路的。听说你闺女的事,把狗官抓了起来,请大叔来我为你闺女报仇。”他本想说老子,欧少天甚是可怜,心中一软,便宜也不占了。

    欧少天哽噎道:“谢大……大侠。小人给你老人家磕头了。大侠一定要给小人作主,为俺闺女报仇。”磕头不止。

    任是非心道:“老子为你伸冤,你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当仁不让地受了,道:“狗官,给大叔坐。”徐万本道:“是,是。”搬过一张凳子。任是非道:“大叔,你请坐。”欧少天道:“小人不敢,小人站着就是。”任是非道:“大叔,你请坐。该跪的是这狗官。”向徐万本一指,喝道:“扶大叔坐下。”徐万本道:“是,是。欧大叔,你请坐。”扶着欧少天坐下。任是非喝道:“狗官,跪下。”徐万本应声跪下。

    任是非道:“大叔,你闺女在哪儿?”他有意要探探欧少天的口气,才如此问。欧少天道:“俺家香伶,最是刚烈不过,定是给狗官逼死了。”

    任是非心道:“知女莫若父,一点不假。”道:“不错,这狗官伙同宋一剑,害死了你闺女,宋一剑已给我宰了。大叔,你恨不恨这狗官?”欧少天道:“狗官要讨好宋一剑,抢走俺闺女,俺恨死这狗官。”

    任是非道:“大叔,你恨他的话,先打他一顿出气。”欧少天心中打突,道:“打他?”任是非道:“是呀。”欧少天道:“俺不敢。”县太爷平日里威风凛凛,欧少天自是没胆打他。任是非道:“大叔放心,狗官绝不敢还手。”

    欧少天站起身来,走到徐万本面前,举起手掌,停在半空,打不下去。任是非心道:“真他妈没用。打人都不敢。”道:“打呀。怕啥?一切有我。”拍拍胸脯。欧少天向任是非瞧了一眼,又向两只虎望了一眼,心道:“这孩子年纪虽小,神通倒大,竟敢和虎为伴。”增添了三分信心,举起的手掌,轻轻打了下去。这一下不重,任是非心中大骂欧少天没用,道:“再打,别怕,有我。”

    欧少天第一下打下去,胆气壮了些,第二下也就重了些,第三下更重。一下比一下重,到得后来,啪啪之声不绝,清脆响亮之极。任是非点了点头,大声叫好,道:“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刮刮叫,刮刮叫,别别跳。”徐万本被打,疼痛难忍,在任是非威势之下,既不敢闪避,又不敢呼疼,只得咬紧牙关硬挺。

    打到后来,欧少天的手也打疼了,出手没那么重了。任是非明白究里,把惊堂木递给欧少天,道:“大叔,用这个。”欧少天接过,狠狠打了起来。这一来,徐万本再也忍不住,杀猪似地惨叫起来。任是非着徐万本呼疼,特别开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活该。打,狠狠地打,打死他活该。”欧少天直打到手臂酸软无力,惊堂木掉在地上才停手。一停下来,欧少天抱头痛哭,道:“呜呜,俺闺女呀,你死得好惨。呜呜。”直哭得天愁地惨。

    任是非见他哭得伤心,心中也发酸,道:“大叔,你不用伤心,我们找你闺女去。”对徐万本道:“狗官,你把香伶埋在什么地方?”徐万本道:“在城外乱葬岗。”

    任是非心道:“要编排刘安老乌龟,老甲鱼的不是,可要欧少天帮忙才行。他打了狗官一顿,对老子一定心存感激,不过,这事还得先敲定才行。”道:“大叔,还恨这狗官不?”欧少天打了徐万本一顿,只是稍泄恨意,道:“就是杀了这狗官,也不解俺恨。”任是非道:“等会,我们到大街上去打这狗官,让他颜面扫地。大叔,你敢打么?”欧少天恨恨地道:“敢,就是到金銮殿,小人也敢打。”任是非双手一拍,道:“好得很。”中指连弹,一缕缕指风飞出,解开衙役穴道,吩咐一个衙役去端一碗水来,从怀里掏出一颗泥丸,捏碎了,撒在碗里,伸指搅均,命衙役一人喝一口。衙役不知他捣啥鬼,不敢不喝,乖乖地喝了。任是非道:“这是蚀骨穿肠丸,七日后发作,肌肤开始溃烂,到七七四十九日方才死去。死时,全身肌肉无一处是好的。想尝尝这滋味,尽可不听老子吩咐。”一众衙役道:“小的不敢,请大侠吩咐。”

    任是非道:“知道厉害就好。”叫四十个衙役到大街上去搭台子,五个衙役去找二十面大鼓,搬到台子上去,要他们一定要在他到街上之前办好,要是办不好的话,解药嘛,哼哼,自是没了。众衙役哪敢说不,一连声说一定办好。

    任是非道:“要是没东西搭台子的话,就把这个拆了。”向衙门四壁一指。他想故伎重施,再来一次公审,好损坏刘安清誉。

    带上仵作,跨上虎背,要徐万本头前带路,去挖欧香伶的尸体。到了乱葬岗,徐万本指着一坯黄土,道:“就是这里。”任是非吩咐仵作动手开挖。仵作得令,挖掘起来,挖下两尺,露出香伶尸身。正值春气回升,尸身已在发臭,任是非捏着鼻子,瞧了一眼,香伶模样甚是不错,心道:“这娘们蛮水,难怪宋一剑这死小子会动心。”

    欧少天乍见闺女尸身,扑将上去,直哭得天愁地惨。任是非有些不耐烦,叫仵作把他硬行拉开,撒些药物在上面,以压尸臭,再用白布把尸身裹了。

    任是非叫仵作扛上尸身,直向大街行去,欧少天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一路行来,行人见欧少天哭得厉害,好奇心起,跟在后面瞧热闹,到大街时,已跟了不少人。

    任是非一瞧,一座一丈多高的高台已经搭好,虽不如东阿高台整齐,匆促间能够搭就,也算是不错了。二十面大鼓放在台下,任是非命衙役搬上高台去。叫仵作把香伶尸身扛上去,叫欧少天也上去。他落在最后,对徐万本道:“徐大人,我知你是逼不得已,这都是宋一剑干的好事。”徐万本道:“大侠英明。小人实是迫不得已。”任是非道:“这事倒也不难办。”有转机,徐万本大喜,道:“小人愿听大侠吩咐。”任是非道:“你知道就好。”拍拍他的肩膀,道:“上去。”驱虎走在头里,徐万本跟在后面,上了高台。

    任是非向椅中一坐,两只虎卧于两侧,指着另一张椅子,道:“大叔,你坐这儿。”衙役命悬他手,有心讨他喜欢,搬了两张椅子。欧少天道:“谢少侠,小的站着就是。”任是非道:“扶大叔坐下。”两个衙役扶着欧少天坐下。

    任是非叫了二十名衙役上来,令他们打鼓,二十名衙役立即打了起来。二十面大鼓齐响,咚咚之声不绝,惊天动地。衙役在街上搭台子,又搬来大鼓,行人好奇,留下来热的已不少,跟着任是非一路而来的亦有不少人。鼓声一响,远近皆闻,凡闻得鼓声者,不知发生何事,寻声而至,来得就更多了。不多一会,街上围了不下万人,任是非把手一挥,二十名衙役停止打鼓。任是非早就盘算好了,这种事自是要人越多越好,匆促间不能象东阿那样去张贴告示,只有用打鼓的办法吸引人。他之所以不张贴告示,还有一层顾虑,此处已是淮南境内,张贴告示的话,刘安手下定会闻风而至,他单枪匹马,不大容易应付,不如早点办完,快点溜。

    审案的本事,在东阿学得神乎其技,也不用多说,手一挥,一众衙役喝起威来。衙役喝完威,任是非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子途经本县,听说狗官徐万本逼死民女欧香伶一事,心中不愤,特来讨回公道。狗官既能为此恶,当有他恶,各位乡亲,若是有冤欲伸,有苦欲诉,尽管说来,小子为你们作主。”用上了上清真气,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场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百姓多有知闻欧香伶一事,无不气愤,大声叫好。不知者向知者打听,知者乐意奉告,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愤。

    百姓叫好,任是非大是得意,向欧少天一指,道:“这位大叔就是欧香伶的爹,欧少天欧大叔。”向徐万本一指,道:“这就是狗官徐万本。”再向香伶的尸身一指,道:“这是香伶遗体。”

    百姓对本县县令自是识得,对欧少天识得的不多,识得的不住唏嘘,为之惋惜。

    任是非道:“欧大叔,你说说当日情形。”欧少天抽噎着道:“七天前,俺和闺女正在家中吃午饭,听得有人打门。俺打开门,门口站着十多个人,带头的就是这狗官,冲将进来,拖起俺闺女香伶就走。呜呜,俺闺女呀,苦命的闺女啊。俺冲过去,抱住俺闺女不放,狗官喝令几个狗腿子,把俺一顿暴打,把俺打得昏死过去。等俺醒来,俺闺女已不知去向。俺识得这狗官,就要到县衙去要人,刚到门口,狗官带着几个狗腿子又来了,皮笑肉不笑地对俺说,宋将军中俺闺女,带到王府去享受荣华富贵,宋将军临去时,要他来给小人下聘礼,掏出五百两银子,要俺收下。俺知俺闺女是啥样人,她决不会贪图荣华,不要俺,分明是俺闺女已遭不测,俺心伤闺女,哪稀罕狗官的臭钱。狗官又说,要是俺不收,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宋将军怒将起来,俺一家可就保不住了。俺心想,俺要是有啥三长两短,俺娘没人照顾,不得不收下。狗官临去时还说,要是俺把这事张扬出去,他决不饶过俺一家。”

    任是非喝道:“狗官,大叔可冤枉你?”徐万本叩头不止,道:“这都怪小人一时糊涂,请大侠饶了小的。”任是非道:“饶你不难,你得把事情说清楚。”

    徐万本道:“小人说,小人这就说。七天前,宋将军来到本县驻足,小人知道宋将军喜欢女色,就把香伶小姐请了去。”任是非断喝一声,道:“放屁。是抢了去。”徐万本吓得一哆嗦,道:“是,是,是抢了去。宋将军一见香伶小姐,大是喜欢,说小人办事得力,定会奏明王爷,封赏小人。小人自是高兴不已,退出宋将军房间。正在小人高兴的时候,宋将军大声呼叫小人,小人到宋将军房中,香伶小姐已经咬舌自尽了。宋将军大是扫兴,当即离开本县,小人万般挽留,只是不肯。小人见事体弄大,悄悄把香伶小姐埋了,再去欧大爷家,给了五百两银子,谎言宋将军把香伶小姐带到王府去了。欧大爷死活不收,小人逼不得已,才出言恐吓,欧大爷才收下银子。”百姓听了徐万本的话,群相大哗,大骂他狗官。

    任是非道:“老子问你,宋将军姓甚名谁?”徐万本心道:“你不是明明知道吗?”不敢不答,道:“宋将军姓宋,名一剑。”任是非道:“谁封的将军,朝庭的将军?”徐万本道:“是王爷封的。”任是非道:“王爷?哪个王爷?王爷多着呢。”徐万本心道:“自然是淮南王爷了,天下王爷虽多,在淮南的自然是他老人家。”道:“是淮南王爷,姓刘讳安。”倒也乖觉,连刘安名字也说出来了。任是非道:“你是说,是淮南王爷刘安?”徐万本道:“正是。”

    任是非重重把桌子一拍,喝道:“胡说。王爷仁名天下知闻,怎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你这狗官胡乱饶舌。”徐万本磕头道:“小人句句实话,决无半句假话。”任是非道:“当真?”徐万本道:“真的,真的。”任是非有意损坏刘安清誉,每一句话都用丹田真气送出,围观百姓,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任是非道:“宋一剑就是宋将军,是不是?”徐万本道:“是。”任是非道:“宋一剑这将军是刘安封的,是不是?”徐万本道:“是。”任是非道:“你是为了巴结宋一剑,才抢走香伶小姐,是不是?”徐万本道:“是。”

    任是非一心败坏刘安声誉,把问过了的话再问一次,要百姓听得清楚,记得明白。他每问一声是不是,徐万本就答一声是。任是非每一句话都是用上清真气送出,百姓听得明白。徐万本未练过功夫,声音传不远,远处的百姓听不清,就向近处的询问,终把二人的对答弄得明白,均觉刘安手下有如许人,本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对刘安的好感不如先前。

    徐万本如此乖觉,任是非甚喜,童心忽起,道:“你老娘给刘安侍过寝,是不是?”徐万本一心念着任是非临上台时说过的你也是逼不得已一语,要讨他欢心,好饶了他,只管说是,于这一问也不假思索,答道:“是。”

    徐万本上当,任是非大乐,毫不放松,立即问道:“你这县令就是这样得来的,是不是?”徐万本道:“是。”一语方出,恍然大悟,忙道:“不是,不是。”已来不及了。

    徐万本连这也认了,百姓无不鼓噪,道:“刘安是他干老子,怪不得他如此大胆,敢强抢民女。”“刘安纵子行凶,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之人,枉为王爷。”“常言道得好,‘物以类聚,鸟以群分’,刘安手下无法无天,本人定也是目无王法。”对刘安的好感又去了三分。

    任是非一阵盘问,引得百姓群情激愤,心中直乐,道:“你干老子叫你当县令,有没有要你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中高兴,语气已不如先前严厉了。

    徐万本道:“王爷要小人好好办差,对王爷子民要爱之如子。对来往客商,只要不是王爷的子民,尽管课以重税,要是携有宝贿重货,可以杀却,得其财物,为将来举事筹备军饷。”

    任是非知道宋一剑胁迫秦张两家之事,对此事倒是深信不疑,道:“你杀了多少来往客商?”徐万本道:“十九个。”任是非道:“嘿嘿,你挺能干。弄了多少银子?”徐万本道:“二百七八十万两。”任是非赞道:“嗯,不坏,不坏。乖儿子,为干老子办差,自当如此。银子呢?”徐万本道:“给王爷运走了,只剩下五十万两。”任是非道:“在哪儿?”徐万本道:“在小人卧室的地下密室。”任是非道:“走,我们去取了来。”徐万本应道:“是。小人带路。”

    任是非站起身来,就要去取两。台下有人大喝道:“何方大胆小子,竟敢败坏王爷清誉?还不纳命来。”喝声中气充沛,修为不弱。跃上五个身着金衣的中年人。这一跃哪象是在跃,倒象是一步跨上来,轻轻巧巧,落地无声。

    任是非心道:“他妈的,从哪个龟巢里蹦出五只乱喊乱叫的乌龟,功夫还真不赖。他妈的,你不赖,难道老子还差了?”豪气陡增,道:“是哪个龟孙子,在这儿胡叫乱嚷?见了你老爹的祖父的曾祖父的姑姨丈,还不快快磕头请安。”

    为首金衣人一怔,嘟哝道:“我老爹的祖父的曾祖父的姑姨丈,那是谁?”任是非道:“不知道了?老子告诉你,就是老子。”为首金衣人道:“是你?”随即明白任是非是在占他便宜,喝道:“小子找死。活得不耐烦了。”任是非道:“是呀,老子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做神仙,你又能怎样?”

    为首金衣人道:“那好,让你祖宗我送你去做神仙。”右手一招,五人踏出一步,各占方位,把任是非围在中间。

    任是非瞧五人站的是五行方位,似是一套阵法,心中打突,心道:“他妈的,五只小乌龟不赖,弄不好,任是非可要成任死非。说不得,老子只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欧少天呀欧少天,谁叫你叫少天,不叫多天,只好少活几天了。要是叫多天,还可以多活几天。”道:“慢来,慢来。老子有一个规矩,厉来不杀无名小卒,喂,叫什么名字?要是不说,这架就不用打了,老子可要走了。”做好开溜的准备。

    为首金衣人道:“淮南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小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任是非道:“老子自是知道淮南是啥地方?”为首金衣人喝道:“是啥地方?”要任是非自己说了出来,就威风得多了。任是非搔搔头,道:“是啥地方?哎呀,老子年纪大了,记不牢了,忘了。哦,记起来了,这儿是龟巢,专养缩头乌龟,无名王八。”

    为首金衣人满心以意任是非会说这是王爷驻跸处,那就可以显显威风,哪知任是非如此调侃,大怒道:“小子,告诉你也不妨,俺五人是王爷金衣侍卫。”任是非侧耳作倾听状,道:“你说啥?金衣侍卫?没听过,定是无名小卒。”

    刘安有十个亲传弟子,作为贴身侍卫,共分金衣银衣两等。平日里威风十足,就是淮南八公也得礼让三分。倒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高强,而是在于,他们是刘安的近身侍卫,谁敢得罪。为首金衣人,满以为,报出金衣侍卫之名,就可吓得任是非屁滚尿流,哪知任是非漫不在乎,怒道:“你没听过,这就让你见识见识金衣侍卫的厉害。”长剑一振,一招拨草寻蛇,向任是非刺去。剑出如虹,劲风煞然,修为着实不低。

    五人武功甚高,要是五人合力,任是非万万不是对手,故意和他们东拉西扯,饶舌争辩,想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趁他们不注意,用天机指力点他们的穴道,可人家就是不上当,说动手就动手,无奈之下,拔出短剑应战,短剑一挥,径削长剑。为首金衣人见他短剑寒光闪闪,知是一把利刃,不敢撄其锋锐,手腕一振,长剑一颤,避了开去。任是非攻得极是迅捷,为首金衣人避得巧妙,一招之中,两人不凡的修为就表现出来了。

    任是非见他不上当,暗骂道:“龟孙子,尽和老子捣蛋。”一招剑荡八荒跟着递出,万千剑影,罩向五人。为首金衣人赞声:“好剑法。”一招四夷宾服,手腕一振,径刺任是非右手手腕。任是非用的是短剑,金衣人用的是长剑,任是非自是吃亏,短剑未及伤敌,为首金衣人长剑已及手腕。任是非向右跨出一步,避过了断腕之厄,使出粘字诀,短剑平贴为首金衣人长剑剑身,快速滑落,径削为首金衣人手指。为首金衣人见任是非年纪甚小,不把他放在眼里,未料到任是非变招快捷,要撤剑变招,已是不及,只得手一松,弃剑保指。

    任是非一招逼得为首金衣人弃剑,自鸣得意,左手一伸,向长剑抓去,背后风声劲急,不得不向前跨出一步,就这稍一耽搁,为首金衣人已右手一伸,抓回长剑。

    其余四人围住任是非,心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还用得着五人连手,及至见他一招逼落为首之人长剑,才知道他的武功高强,远远出人意料,出手解了为首之人的困境。

    为首金衣人吃了亏,心中不愤,长剑一颤,幻成十几朵剑花,刺向任是非眉心。就在为首金衣人出手的同时,其余四人也发动,这一来,五行大阵发动,把任是非围在核心。五行大阵是刘安专为五金衣侍卫和五银衣侍卫精心设计,依据金木水火土五行变化而来,端的厉害无比。五人中,当面两人防守,把任是非的进手招式尽数接了下来,左右和背后三人杀着尽出,招招往要害上招呼,一时间,任是非险象环生。任是非虽处险境,心神不乱,沉着应付,手上短剑,吞吐闪烁,游移不定,脚下踩起千变万劫步法,每每于惊险万状中,死里逃生。

    任是非身陷阵中,吃亏主要在于剑太短,想震断对手长剑,对手剑长,总是后发先至。五人要想胜他,也是不易,一则任是非机灵,不论五人如何施展杀着,他总能化险为夷。二则千变万劫步法巧妙,令人无法捉摸。三则任是非内力深厚,剑上附有极强的内力,让五人极为忌惮。

    以任是非武功,要破阵固然不能,要逃走,五人自是不能奈何他。任是非固是明白,想到要是溜之大吉,这些人不会放过欧少天,虽然他叫少天,不叫多天,少活几天也没关系,总与他这大侠身份不合,只得苦撑。

    徐万本乍见五金衣侍卫现身,心中大喜,盼他们制住任是非,为他出一口恶气,转念一想,他泄露刘安机密,他们怎会放过自己,又盼望任是非得胜。过了一会儿,心想他给王爷弄了不少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会饶了他。想到王爷从不宽恕背叛他之人,泄露他如此重要的机密,不会放过自己。一会儿生起希望,盼望五侍卫胜,一会儿害怕,盼任是非胜,到得最后,就是自己也不知是希望谁胜。

    任是非边斗边想,如何把五人干掉,一连想了十几种办法,都不行,到后来想到,他们五人功夫不如自己,何不逃出阵去,分开五人,各个击破。破阵自是不能,要逃出阵去,谅他们五只小乌龟,也拦不住,一有办法,心中大喜,刷刷刷急攻为首之人三剑,就要逃出阵去。

    台下有人道:“任兄弟,别慌,大哥来了。”任是非听得声音甚是熟悉,心道:“是谁?”一念未了,台下跳上四个人来,正是水成海,张百寿,李成云,李如风四人。

    四人齐道:“五个打一个,算什么好汉?淮南尽出些不要脸的泼皮无赖。”任是非接道:“还有缩头乌龟,无名王八。”这句话虽是在剧斗中说来,一字一句,一如平时,毫无异状。水成海四人大是佩服,五金衣侍卫心惊道:“怪不得这小子如此胆大,敢和王爷作对,本事如此了得。”

    水成海手执巨阙剑,挑一名金衣侍卫动手,张百寿掏出一对判官笔,李成云,李如风二人拔出长剑,各自挑了一名金衣侍卫动手。四人一出手,变成一对一的单打独斗,这一来,五行大阵立破。任是非恨为首金衣人,挑中他作对手。

    水成海手中巨阙剑寒光闪闪,变化多端,的是使剑名手,张百寿双笔飞舞,出手不凡,李成云李如风二人手中长剑如蛟龙出海,神妙莫测,向金衣侍卫身上招呼,不出二十招就点中了金衣侍卫穴道。四人一瞧,任是非早已解决了为首金衣人,大拇指一竖,赞道:“兄弟,好功夫。”任是非道:“哪里。大哥的武功,那才叫好。”施礼相见。

    任是非道:“水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水成海道:“我家主人听说兄弟要去烧龟巢,想兄弟如何大显神通,我兄弟五人也就跟来了。”

    任是非道:“大哥的主人?”水成海道:“家主人知道兄弟少年英雄,心慕得紧,想见兄弟一见,令我们四人来请兄弟过去一聚。”

    任是非心道:“见到你家主人,就可以见到姊姊了。老子有几天没见姊姊,倒想见见。”想到阿娇,心中生起一阵暖意,道:“水大哥,贵主人,兄弟也是心慕得紧,请大哥稍等,待小弟处理了此间事,就和大哥一起去。”

    水成海道:“那是自然。二弟,你和三弟四弟先回去,向主人禀报,就说为兄和任兄弟一起回去。”张百寿三人道:“是,大哥。”向任是非施礼,道:“任兄弟,为兄告辞,少时再见。”任是非回礼,道:“大哥请便。”三人告辞离去。

    任是非命衙役搬过一张椅子,邀水成海坐下,道:“水大哥,你这五人如何处置?”水成海道:“大哥也没什么好主意,不如废了他们武功,要他们以后不能为恶。”任是非也有此意,道:“水大哥,那就有劳了。”水成海道:“兄弟,大哥献丑了。”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点在五人气海穴上,破了五人丹田要穴,五人只觉丹田中空荡荡,苦苦修练的内力荡然无存。

    任是非问起五人何以至此,五人武功被废,心胆俱裂,哪里还敢强项,老老实实地说了来此缘由。任是非捉拿县令一事,已被刘安密探探知,飞鸽传书,报于刘安知晓。刘安接到飞鸽传书,派出五金衣侍卫。

    任是非心道:“老乌龟的神通倒也不小,嘿嘿,老子早就算计明白,没推到明天审问,还是老子行。”禁不住一阵阵得意,道:“老子本当宰了你们五只小乌龟,炖汤喝,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子只好饶你们这次。要是怙恶不俊,不痛改前非,再被老子碰到,定杀不饶。滚,给老子滚你妈的臭蛋。”五人如逢大赦,抱头鼠蹿而去。

    任是非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了,去见阿娇,也不再理睬金银不金银,吩咐衙役扒了徐万本的官服,喝道:“徐万本,你当知你的罪恶,从今以后,当痛改前非。要是死不悔改的话,哼,老子手痒起来,可是要杀人的。”徐万本磕头道:“小人一定改,一定改。”任是非喝道:“滚,给老子滚得远远的。要是被老子再碰到,一定拿你来喂老虎。”徐万本给他磕了个头,仓惶而遁。

    任是非道:“水大哥,小弟如此处理,可好?”水成海道:“兄弟处理得极是。”任是非道:“水大哥,欧大叔该当如何处理?”水成海道:“听凭兄弟安排。不过,大哥之意,欧大叔不能再在本地居住了。要是再在这儿的话,刘安不会放过他。”任是非道:“小弟也是这么想。大叔,你可有亲戚在外地?”欧少天道:“小人在雁门有一门远房亲戚,可以去投奔。”任是非道:“如此甚好。”掏出一串珠宝,两个金元宝,递给欧少天,道:“大叔,你就即速离境。”欧少天不收,任是非强塞在他手里。欧少天千恩万谢,抱着女儿的尸身去了。

    任是非对一众衙役道:“你们跟着刘安老乌龟,有啥好处,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还不如回家种田,自食其力。”衙役道:“谢大侠教诲,小人自当遵从。”任是非道:“好,你们去吧。”衙役你我,我你,一齐向他跪下,道:“还请大侠赐予解药。”任是非这才记起,用泥丸作毒药一事,随便掏出一颗药丸,放在桌上,道:“化在水里,喝上一口,毒性自解。”招呼水成海道:“水大哥,我们走。”水成海道:“为兄带路。”

    任是非跨上大花背,道:“大哥,你也来。”水成海道:“兄弟这两只宝贝,大哥早想骑骑,兄弟不说,大哥也要骑。”腿一抬,骑在小花背上,道:“兄弟,大哥带路。”在小花背上一拍,下台向西而去。

    二人出城向西,行约三十许里,来到一座大宅院,宅门紧闭,似是无人。水成海上前打门,敲两下重的,再跟一下轻的,如此三次,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两个年青人,甚是骠悍,显是身怀武功,向水成海施礼,道:“小的见过水总管。”

    水成海也不还礼,道:“兄弟,我们进去。”头前带路。任是非心想不能对阿娇这个美姊姊无礼,下了虎背,跟着水成海向里去。大花小花,跟在他身后。

    宅院甚大,二人直过了三重院落,水成海带着任是非向正中一间屋子行去。门口站着两个带刀护卫,见水成海来到,向屋里报道:“水总管到。”房门应声而开。屋里有十几个人,分站两厢,张百寿,李成云,李如风,公孙山也在其中。正中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面若冠玉,俊美异常,身材甚高,虽是坐着,也有四尺多五尺来高,一袭白衣,洁净异常,一派仙风道骨,隐有飘然出尘之姿。任是非一瞥之间,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男子,大起好感。另一个中年美妇,正是阿娇。

    水成海向中年男子施礼,道:“主人,奴才幸不辱命,邀得任少侠至此。”他在主人面前,不敢称呼任是非为兄弟,改称少侠。

    中年男子道:“辛苦你了。”水成海道:“为主人办事,奴才不辛苦。”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这一站起来,比任是非高了两个头,当真堂堂七尺之躯,昂藏一丈夫,向任是非施礼,道:“在下金刀文育仁,见过任少侠。”

    任是非还礼,道:“原来是文……姊夫,小弟这厢有礼了。”他本想叫文大哥,一瞥之间,阿娇脉脉含情地望着文育仁,顿即明白,这人就是未见过面的姊夫。

    阿娇道:“非弟,才见面,就叫起姊夫了。见了姊夫,忘了姊姊。”任是非道:“姊姊,小弟时时惦着你。”阿娇道:“口是心非,你玩疯了,哪里还记得姊姊。”任是非道:“是真的。几日不见姊姊,姊姊可漂亮多了,小弟差点认不出来了。”阿娇笑斥道:“几天不见,你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大有长进。”言来甚喜。她本就以美貌自诩,任是非当着丈夫之面,赞她美貌,还能不喜的。

    文育仁道:“非弟,请坐。”招呼任是非坐下,吩咐送上香茗点心。阿娇道:“非弟,威风了半日,想必饿了。先将就用点点心,垫垫底。等会儿,姊姊去弄几个菜,为你洗尘。”任是非道:“不敢有劳姊姊。”阿娇道:“你是我的大恩人,怎能不谢你。”任是非道:“举手之劳,姊姊不必记在心上。”阿娇道:“要是不谢你,你定会说姊姊忘恩负义。”任是非道:“小弟不敢。”阿娇道:“你呀,嘴里不说,心里也要这么想。”任是非道:“小弟连想也不想一下。”

    文育仁道:“娇,你就不要为难非弟了。”向水成海五人道:“你们是旧识,先见见。”任是非站起来,和五人一一叙礼。叙礼毕,文育仁道:“都坐下。”水成海五人道:“谢主人。”坐了下来。

    文育仁道:“非弟,大哥听说你英雄了得,想见识一下,才请你来。”任是非逊道:“小弟胡闹,有辱大哥清听。”文育仁道:“非弟,你挫败淮南八公,东阿义举,救我妻子,成全陈伦,赠成海宝剑,为其作媒,为香伶雪冤,这些事,就是名动天下的大侠,也没几人能做得到。我啊,就是尊师玄真道长和嵩室神侠司徒剑,也未必能够做到。如此少年英雄,我文育仁,怎能不见。”

    任是非听他把自己的得意事如数家珍般说了出来,大起知己之感,喜慰不胜,逊道:“小弟胡闹,率意而为,怎能和师父,司徒大侠相提并论。”师父是他最怕之人,要他自认比师父行,那是万万不敢的。

    文育仁道:“古人曾言‘自古英雄出少年’,先前,我还以为古人胡言,见了非弟,才知古人诚不我欺。”话锋一转,道:“非弟,此番来淮南,意欲何为?”

    任是非道:“淮南八公在药苑厚颜无耻,后来,小弟又见到了不少刘安手下的胡作非为,心中不愤,想去淮南放一把火,把他的龟巢烧了。免得他再作恶。”他初识阿娇,阿娇就曾这样问他,他一心要在阿娇面前显能干,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轰动天下的事,莫过烧刘安王府。在东郡没能审成太守,心中大不是滋味,此意更坚。及至得知香伶一事,决心已定,一定要把刘安的王府烧为白地。

    文育仁道:“非弟存心仁善,可钦可佩。淮南王府中,高手不少,非弟如何下手?”

    任是非大是得意,吹嘘道:“依小弟之见,刘安手下,尽是些酒襄饭袋,中不中用,八只老乌龟,眼下还在拉稀,无力应战。宋一剑之辈,已被小弟或杀或废,余下的,也强不到哪里去。”

    文育仁道:“据在下所知,刘安手下,最强的是淮南八公,其次是三剑客,宋一剑,五金衣侍卫,五银衣侍卫,朱千剑等人。淮南八公无力应战,宋一剑被成海所杀,金衣侍卫被废,朱千剑等人被兄弟废掉武功,三剑客,眼下不在淮南,护送上官剑南,到漠北去了。眼下可虑者,是他本人和大批侍卫。刘安武功虽高,以兄弟身手,自是不惧。要下手,目下正是好时机。”

    任是非站起身来,道:“那好,小弟现在就去放他妈的一把大火。”文育仁道:“急也急不在一时三刻,等到晚上,大哥也去凑凑热闹。”文育仁要去,水成海几人自是要去,平添如许帮手,定可大闹一场,把淮南王府搅个天翻地覆,任是非大喜,道:“好,我们去烧了刘安老乌龟,老甲鱼,老王八的龟巢。老子捉住他,审问他干的坏事,要是不说,老子把他的龟毛,一根一根地拔掉,他说是不说。”高兴之下,老子也就随口而出。

    天光已不甚早,文育仁吩咐预备晚饭,顷刻间,下人就把饭菜端了上来。阿娇为了要感谢任是非,特地下厨,为他弄了几个菜。任是非还未吃,就闻到香气,食欲大动。

    文育仁请任是非入席,叫水成海五人坐下来,陪任是非用膳。水成海五人在文育仁面前,甚是拘谨,甚少说话。这顿饭,主要就是任是非,文育仁二人说话,阿娇偶尔也插上几句,取笑任是非。

    文育仁所知甚博,天下事,无不知闻,无不了若指掌,极是健谈,幽默风趣,往往逗得任是非大笑不止,这种乐趣,任是非生平从所未有,对文育仁的好感大增。

    任是非心道:“文大哥是何许人物,怎会对天下事,如此了解?就是朝庭官府中事,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说不定,陈伦这书呆子说得不错,阿娇姊姊就是当今皇后,那么文大哥就是皇上。我的妈呀,老子见着皇上了。”一时间,有些不信,转念想道:“老子任是非,天不怕地不怕,你是皇上又怎么了,老子还怕了你?”突发奇想,心道:“要是和皇上拜把子,定是轰动天下的大事,不知有多好玩。”

    他大动脑筋,就没说话,文育仁道:“非弟,怎么了?”任是非道:“大哥,小弟在想,我们今天见面,小弟非常开心,不如我们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不过,这是兄弟胡思乱想,大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阿娇人无不大吃一惊,尽皆停箸不食。文育仁道:“好,好。兄弟,大哥也有此意,我们就来拜把子。”吩咐下人摆香案。

    香案摆好,文育仁道:“兄弟,来,我们这就结为兄弟。”拉着任是非的手,走到香案前,取了三支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任是非也如法施为。二人跪下,祝道:“文育仁和任是非,今日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挡,要是有违此誓,天诛地灭,皇天后*鉴。”

    任是非心道:“你是皇上,自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老子可不稀罕。和你拜把子,只因为你是皇上,好玩而已,不是贪图你的富贵荣华,要老子享这种福,恕不奉陪。”祝毕,磕下头去。磕毕,再对拜八拜,算是礼成。

    一叙年齿,文育仁比任是非大了十五岁,算是大哥。任是非跪下,给文育仁磕了八个头,文育仁受了,任是非站起来,甜甜地叫道:“大哥。”文育仁执着任是非的手,叫道:“二弟。”文育仁之妻阿娇为任是非所救,对他早就心生好感,任是非赠剑给水成海,并为之作媒,文育仁更是感叹,天下间竟有如此慷慨豪爽的英侠,和任是非当面相处,更喜他飞扬跳脱,机灵古怪,这一声二弟,叫得甚是诚挚。

    二人回到座位坐定,阿娇给二人斟上一杯酒,道:“你们今天结为兄弟,可喜可贺,这杯酒就算是妾身敬你们的。”任是非道:“谢大嫂。”端起酒杯,干了杯中酒。水成海五人,俱来道贺。

    阿娇道:“你叫大嫂,大嫂要是不给你一件礼物,你一定叫屈。”任是非道:“小弟不敢。”阿娇从怀里掏出一对玉狮子,递向任是非,道:“就算是大嫂给你的见面礼。”

    任是非一瞧,正是自己换给阿娇的那对,道:“大嫂喜欢,还是大嫂留着。”阿娇道:“大嫂当时换回来,倒不是喜爱,大嫂听说,里面有一件大秘密,怕兄弟不知,误送非人,才换了回来。”

    任是非道:“秘密?什么秘密?”文育仁道:“这对玉狮,是二弟师祖修羊前辈从西域一位高人处获得,听说里面藏有一本武功秘籍。详细情形,大哥也不知。”

    任是非道:“既是如此,还是大嫂留着。”文育仁道:“二弟,你有所不知,大哥琢磨了几天,始终不得要领。大哥事务太多,无暇分身他顾,还是你收着,用心琢磨。要是琢磨出来了,再说给大哥知晓就是。”任是非道:“那小弟就不客气了。”收了玉狮。

    任是非心中高兴,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三分,欢愉之情见于颜色。这餐饭,不用说,自是尽欢而散。

    挨到初更天,文育仁吩咐水成海取出四件夜行衣,要任是非,水成海和张百寿三人穿了,自己也换上夜行衣,道:“李成云,李如风,公孙山,你们留下来,保护夫人。”三人应道:“是,主人。”文育仁道:“二弟,我们这就去。”任是非喜道:“好。”

    文育仁率先出门。水成海和张百寿道:“二主人,请。”任是非道:“水大哥,张大哥,我们各交各的。小弟和大哥是拜把子兄弟,我们还是兄弟。”水张二人道:“小的不敢。”文育仁道:“你们就依二弟,各交各的。”水张二人道:“是,主人。”

    四人出了宅院,认定方向,向淮南王府而去。

    注:刘安拊循阴德,收买民心一事,《史记》《汉书》均有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