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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傅湛也是盼着孩子的,可看着这副表情,还真让沈妩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难不成他之前说得那些话都是哄她的?光是这么一想,沈妩就有些受不住了。
傅湛回了神,对上妻子委屈的目光,这才大喜:“真的?”
瞅着傅湛的表情,沈妩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她点了点头道:“嗯,应该是吧。”然后就把今日在玉璇屋里吃青梅的事情告诉了傅湛。她抬眼小心翼翼打量着傅湛的面容,对他此刻的表情满意了些,这才弱弱道,“不过兴许没怀上也说不准。”这都是没谱的事情,她只不过是一时忍不住才说了出来。若是待会儿让大夫把完脉没有怀上,那她可是闹了一个大笑话。只是——他是她的夫君,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一时傅湛的眸子亮得惊人。
他缓缓低头看着妻子的肚子,大手忍不住就覆了上去。沈妩见状,赶紧红着脸抓住傅湛的手,赶忙道:“喝完喜酒回去的时候让大夫瞧瞧,若是没怀上,你可不许笑话我。”沈妩的话语有些娇气,俏生生的小脸红彤彤的,只觉得此刻傅湛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她见过无耻下流的傅湛,见过温柔体贴的傅湛,也见过谦谦君子的傅湛,却从未见过如此愣头愣脑的傅湛。
沈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牢牢记在心里。
等有空的时候她就画给他看,让他也瞅瞅自己的傻样。当然,若是这次没怀上,她可不敢嘲笑他,免得被他反将一军。
傅湛按捺不住心中的愉悦。
自打和妻子成亲之后,他就想过以后他俩的孩子。
妻子自幼有父母长辈疼爱,而他却不一样。只是他俩的孩子,他也肯定会悉心呵护。若是生个闺女,更该娇养,就如她一般。只是——如果今日不是沈妙和霍承修大喜的日子,傅湛早就领着妻子回去了,而眼下却也只能盼着早些吃完喜酒,然后把妻子带回府。
一时间傅湛心里想了很多。
这孩子若是男娃应当取什么名字,若是女娃又该叫什么小名儿,还有妻子怀孕辛苦,他该多抽出时间来陪陪她。她喜欢吃酸的,他也该吩咐厨房多为她做一些可口又补身子的菜肴。
傅湛越想越多,嘴角越发上扬。他低头亲了妻子光洁的额头,欢喜道:“是本王疏忽了,这个月你的月事都迟了好些日。”关于妻子的事情,他一直都记在心里,就连每个月的小日子,也是知晓的。只是这段日子两人房事虽然频繁,可有时候她喊累了,他舍不得再欺负她,可到底是欲罢不能。而他日日繁忙,也没有仔细算着她的小日子。
一想到这些天的房事,傅湛隐隐有些担心。
还不晓得会不会伤到孩子。
沈妩脸皮薄,哪里晓得傅湛这个大男人如此自然的将“月事”二字随口说出?她对这种事情不大懂,泰半是因为之前娘一直念叨着的事情她嫌烦,左耳进右耳出,半点都未曾放在心上。所以就连傅湛这个男子都比她懂得多。
沈妩有些羞愧。
却也隐隐晓得月事延迟多半是因为怀了孩子,如此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
到底还没有看过大夫,这事儿自然也不能随便说。
只是沈妩见傅湛如此小心翼翼护在她身边,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瓷做的似的,一碰就会碎。吃喜酒的时候,她和几位出阁前要好的姐妹们一道用饭。傅湛却特意过来叮嘱她不许喝酒。当时沈妩的脸都红了,席上的女眷也是忍不住打趣儿,都说这沈二爷宠妻无度,如今看来祁王这个女婿更是青出于蓝,瞅瞅都把王妃当成宝贝似的。
沈妩听了,赶紧催促傅湛回他的桌。
不过沈妩还是免不了被继续打趣儿,更多的却是讨教“驭夫之道”。
什么“驭夫之道”?她哪里会呀?
一出康王府,傅湛担心妻子的身子,立刻脱了外袍替她裹上然后上了马车,害得沈妩都和爹娘他们都没机会道别。傅湛把人带上了马车,却安抚道:“岳父岳母那儿本王说知会过了。说你今日身子不舒服,这才早些回府。”说着傅湛又忍不住含这笑意摸了摸妻子的肚子,继续说着,“方才我让卫一回去请晏城最好的大夫,若是真怀上了,再让御医来瞧瞧。”
别说傅湛还真的挺细心的。沈妩的嘴角翘了翘。
以傅湛如此的心态,沈妩还真怕他巴巴的去皇宫请御医,到时候估摸着全皇宫都知道了。若是没怀上,那便是一桩笑话;若是怀上了,估计又要说她恃宠生娇,怀个孩子都要弄得全晏城的人都知道。想到此处,沈妩便抓着傅湛的衣袖,道:“我听人说,怀孕的头三月最不稳。若是这次真的怀上了,那三月后再告诉母妃成不成?”
傅湛忙道:“成,都听你的。”说着就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不过——孕妇不宜接触猫狗,孩子出生前,元宵是不能见了。”
沈妩有些遗憾,耷拉着小脑袋没说话。
这一年来,她和元宵的感情已经极深了,更是天天都见面。为着这事儿,傅湛也没少吃味。说来也真是的,堂堂王爷,吃她表哥的醋也就算了,就连一只小猫儿的醋也吃。就因为这个,元宵现在和她最亲,至于傅湛这个前主人,倒是惧怕的紧。不过沈妩知道傅湛说得是对的,也只能点头,“那我隔几日去瞧瞧它,不抱它。好不好?”怀胎十月,她可不想近一年都见不着它。沈妩见傅湛有些犹豫,又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道,“我可不想到时候元宵都不认识我了”
这话倒是说得委屈,傅湛也只能点头答应。
沈妩欢喜,凑过去亲了傅湛一口。
两人回了祁王府,大夫早就等了许久了。说实话,沈妩还是有些担心的,生怕是空欢喜一场。不过听了大夫说“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这才激动不已。
真的怀上了。
沈妩小心翼翼将手覆在小腹上,一张小脸漾着笑容。只觉得生孩子这回事太过神奇,再过几个月,她的肚子就会蹦出一个男娃或者女娃,模样生得像她和傅湛,然后唤她“娘亲”。沈妩迎上傅湛炙热的目光,这下倒有些羞涩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着他傻傻的笑。
傅湛的模样比之沈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昔日处事不惊的堂堂祁王,眼下倒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上了榻搂住妻子的身子,道:“要当娘的人了,以后要注意一些。”
沈妩咧唇傻笑,乖巧点头。
大夫说沈妩的胎像极稳,这也令傅湛少了一份担忧。
虽说沈妩想着等三月以后再告诉绾妃和定国公府的人,可绾妃却不晓得是如何得来的消息,居然大张旗鼓的亲自来了祁王府看她。绾妃为儿子的亲事操碎了心。儿子成亲之后,就一心盼着抱孙子,如今儿媳嫁过来两个月就怀上孩子了,而且还是一月多的身孕,都不晓得开心成什么样子了。
绾妃和沈妩的关系本就好,眼下儿媳肚子里怀着她的宝贝孙儿,自是愈发显得金贵了。绾妃道:“眼下月份还浅,不过也得上心,可不能马虎了。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得格外仔细。对了,本宫明日拨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照顾你。你呀,如今什么都不用管,平日里也少出门,若是要吃什么千万别忍着。”说着又侧过头看傅湛,叮嘱道,“阿眠有了身孕,你也要多陪陪她。怀了身子一贯情绪波动大,不过你可要处处哄着她,若是你敢欺负阿眠,本宫头一个不放过你。”
沈妩有些无奈。听着绾妃的话语,简直有些啼笑皆非。
抬头见傅湛,他则是面带笑容端出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直点头。
傻样。沈妩心中暗道。
次日宫里绾妃身边的蒋嬷嬷就来了祁王府。
蒋嬷嬷是绾妃身边的老人。除去品香姑姑,就属她最忠心耿耿。以前绾妃怀傅湛的时候,也是蒋嬷嬷在一旁照顾着的。是以傅湛对蒋嬷嬷也是极为尊重的。
不过蒋嬷嬷也是个识大体的,来了王府也不过是尽心尽责的照顾沈妩,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而摆出什么架子来。至于在沈妩的饮食上面也是花足了功夫,毕竟怀孕之人有些东西是要忌口的,一不小心就会出什么岔子。只是这祁王府还好,不似皇宫那般处处都存着危险,倒是不用那般提心吊胆。
蒋嬷嬷见沈妩落落大方态度亲和,自是喜欢,瞧着沈妩这般爱吃酸的,便忍不住道:“都道是‘酸儿辣女’,王妃这肚子里怀得肯定是个小世子。”
沈妩听了只是笑笑,嘴里含着可口的酸青梅,心里却道:傅湛盼着的可是女娃呢。
再说了,她和傅湛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这腹中的孩子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韩氏听到消息之后,也按捺不住巴巴的从定国公府过来。瞧着女儿在祁王府简直是当成祖宗一般供着,心里头又喜又忧。当然,这喜肯定比忧多。女儿的肚子争气,一进门就怀上了孩子,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儿。韩氏见祁王这个女婿待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韩氏夸道:“祁王真不错。”
沈妩听惯了自家韩氏对傅湛的夸奖,倒是习以为常了。韩氏将孕妇该注意的事情一股脑儿全都说给沈妩听,沈妩却道:“母妃派了蒋嬷嬷特意照顾女儿。蒋嬷嬷极有经验,娘你就不用担心了。”
韩氏道了一声“你看我,真是糊涂了”。女儿怀孕,绾妃这个婆婆肯定和她一样欢喜,也肯定会把女儿照顾的好好的。瞧着女儿的脸色红润了些,韩氏又道:“这天儿虽然越来越热了,晚上睡觉的事情也该注意一些,受凉了可不好。”
她才一个多月,瞧一个个都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沈妩道:“娘你放心,傅湛会照顾我的。”话音刚落,沈妩顿觉不妥,立刻抬眼去看韩氏。果真见韩氏一副微楞的模样,遂下意识的低了点头。
韩氏惊讶问道:“你还和祁王同房?”她见女儿不答,忙紧张道,“这可使不得。祁王是个大男人,这般年纪自是血气方刚的,若是你没跟着胡闹吧?”
“娘”沈妩红着脸唤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她晓得怀孕之后不能再行房事,特别是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原先她还想着傅湛估计会受不住,毕竟之前傅湛可是个喂不饱的主。可是自打她被诊出怀孕的这几日,傅湛压根儿就没那方面的心思。原先她还以为傅湛是转性了,可有一回晚上她醒来的时候,傅湛却是没睡,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里更是所以之后她就同傅湛说了让她去汀兰苑,只是傅湛却是一口拒绝,说是晚上她一个人睡不放心。
这都是什么话啊?
嫁给他之前她都是一个人睡的。
不过沈妩听了心里也是甜滋滋的,便干脆听傅湛的话,继续住在正熹院——毕竟她也习惯了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他。
韩氏看着女儿的表情,便也不再提收房之事。想着祁王兴许真的和别的男子不一样,待女儿一心一意。她这个当娘的,何尝不希望女儿和女婿一直都这么和和美|美的?韩氏没说什么,只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护身符——这是她刚从相元寺祈福求来的,保母子平安,之后又叮嘱了几句。
沈妩接过,如出阁之前一般偎在韩氏的身边,娇气道:“娘,你放心吧,傅湛待我很好,女儿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韩氏笑着点了点头。是呀,女儿是个有福气的,嫁个一个这么好的夫君。
晚上的时候,沈妩早早的上了榻。傅湛沐浴完毕之后拥着妻子一块睡觉,却问着她这几天有什么想要吃的。沈妩觉得有些好笑——傅湛这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哄着了。
傅湛道:“今日父皇下了赐婚的圣旨,日子定在八月十六。”
沈妩自然晓得是给谁赐婚。只是八月份,倒是快了些。可沈妩想到傅沉是傅湛的皇兄,而自己怀上了孩子,这徐贵妃心里头兴许也急了,肯定想让傅沉早些娶妻生子。沈妩靠近了些,闻着身边男人熟悉的气息,声音低低道:“希望晋王和玉璇能够好好的。”
傅湛低头吃着她的嘴,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沈妩被迫抬起头,听着傅湛急促的呼吸,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一下子就红了脸。只是她到底是心疼他,只能陪着他做那些事儿。虽然比不过真正的床笫之欢,却也是望梅止渴,让他解解馋罢了。事后傅湛摸着她发酸的小手,笑吟吟的去重新沐浴,生怕她嫌弃他身上的味道。
傅湛重新上榻。
见自己的小娇妻早已睡得香甜,这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娇美,瞧着简直乖巧的不像话。傅湛啄了一下妻子的唇瓣,轻轻环着她的腰肢,大手则是一下一下覆着她尚未显怀的小腹。
八月十六,晋王傅沉迎娶康王府玉璇郡主为正妃。十里红妆,轰动晏城。这般的排场,也只有上回祁王娶妻的时候才能比得上。
这个时候沈妩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稍稍显怀,只不过沈妩穿着宽松的衣裳,倒也是看不出来。大抵是这三个月阖府上下几乎都把这位王妃供起来伺候了,这吃的喝的都是极讲究的,宫里也隔三差五赏赐东西,足以见嘉元帝如何期待这个皇孙。
可不是吗?这可是皇室头一个皇孙。
沈妩的胎像稳,所以也去晋王府出席傅沉和玉璇的喜宴。上个月她和玉璇还一同去相元寺上过香,如今看着她顺顺利利嫁给晋王,也由衷为她感到开心。至于傅湛,这几个月虽然日日繁忙,却也尽最大的努力抽出时间来陪怀孕的妻子。
傅沉成亲没过多久,宫里却传来了消息,说是嘉元帝突染恶疾,卧病在床。
嘉元帝正当壮年,身子骨一贯硬朗,这病得很是突然。
沈妩怀着身子不宜探望,傅湛这个儿子肯定是第一时间要去宫里侍疾的。只不过侍疾这种事情,到底需要女人,嘉元帝最宠爱的妃子就是徐贵妃和绾妃,两人的品阶够格,自是从二人中选。
徐贵妃身子弱,上回落了水之后尚未复原,这几个月甚至都没有侍寝,自是不能伺候嘉元帝。
如此一来,绾妃则是最合适不过得了。
绾妃是嘉元帝最宠爱的妃子,盛宠二十载,来侍奉嘉元帝怎么说都是理所应当的。而绾妃也是个直性子,没有说什么,一口就应下了。只是她也不像其他的嫔妃一般动不动就抹眼泪,弄得跟嘉元帝随时会驾崩似的。
绾妃进了嘉元帝的寝殿。
她立在龙他便,瞧着嘉元帝略显浑浊的双眸,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年轻时候的嘉元帝可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而且生在皇家,自是气质矜贵。她动过心,却也是少女怀春时候的事儿。虽然后来幻灭了,回忆起来至少也有一段青涩懵懂的感情。他温柔时,也的确让她真心笑过、开心过。
只是——
坐上了这把龙椅,又有几个能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
有些事情她理解他,只是这种事情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却不可能一点儿都不计较。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感情早就没了,当初她当断则断,后来虚与委蛇,这些年面对他的表情举止,她都成了习惯,拿捏得当,合他的意。
绾妃端起一旁盛着汤药的云纹瓷碗,对着嘉元帝道:“皇上,该喝药了。”
嘉元帝一直看着绾妃的表情。许是他生了病,所以一贯浓妆艳抹精心打扮的宠妃眼下也是妆容素净。这张脸丝毫没有因为岁月而留下一丝痕迹,白皙莹润,明珠生辉。嘉元帝没有喝药,只开口问道:“怎么是你?”
绾妃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稍稍弯唇道:“臣妾晓得皇上想见的是徐贵妃,只是徐贵妃身子一贯病弱,不好前来伺候皇上。”说着,她将汤匙凑到嘉元帝的嘴边,“皇上若是想见徐贵妃,等喝完了药,臣妾让人请徐贵妃来一趟看看皇上便是。”
她说得话字字得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绾妃是如何的贤良淑德。
只是嘉元帝却没有说话。
他自然明白,她来照顾自己,肯定不是她的本意。也是,这后宫嫔妃之中,最理所应当照顾自己的,是她。嘉元帝淡淡道了一声“不用了”,然后才张嘴喝着药。这药极苦。说起来也是好笑,他堂堂大齐的皇上,偏偏怕苦。这一点没有人知道,就连徐贵妃也不知道,更别提正在照顾自己的这个女人。
喝完了药,嘉元帝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之后的半个月,绾妃每日都在嘉元帝身边伺候。
若是换个人,接了这个差事,肯定会借此好好表现,只是绾妃除却每日喂药之类的差事,同嘉元帝的话却是少得可怜。绾妃也不是没有想过好好伺候,毕竟她自己不稀罕,还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儿子。不过一想起那日儿子进宫的时候,最后对她说得那句话,她便觉得儿子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
绾妃一直都知道儿子是个孝顺的,因为这个,她对嘉元帝也没有什么恨意。她活得洒脱,心里只惦记着一双儿女,眼下又多了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儿,日子不晓得有多舒坦。而且,伺候嘉元帝喝药总比伺候他睡觉要好,这么一想,绾妃的心态也就平和多了。
这一日喝完了药,嘉元帝却主动开口留了人:“陪朕说会儿话吧。”
绾妃一愣,之后神态自若的放下药碗,神态温顺道:“皇上想说什么?”这些年她成了众矢之的的宠妃,全是嘉元帝主动赐予的宠爱,她自个儿倒还真没花什么心思,也从未想过想方设法讨好这大齐最尊贵的男人。
同床共枕二十载,面对绾妃的态度,嘉元帝也只不过是笑了笑。他道:“太子之位。”
绾妃眸色微怔,立刻看向嘉元帝的脸,翕了翕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宠妃不比其他,平日跋扈些,做出的事情出格些也就算了,但是绝对不能过问政事。而太子之位,则是万万不能提的。想着上回儿子因为这件事情被禁足,足以见嘉元帝心里的打算。是了,他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徐贵妃,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加上二十年的相处,这感情自是只增不减。
这太子之位,他想给谁自是昭然若揭的。
绾妃没有接话,只安静的垂了垂眼,继续听嘉元帝说下去。
这次重病,且不说何时痊愈,却让嘉元帝难得静下了心。平日处理繁琐的政务,一贯操劳,晚上去后宫的时候,也不能完全放松。想起那哭哭啼啼的梁皇后,隔三差五来看自己的徐贵妃,又想着日日在自己的身边侍疾却少言寡语的绾妃嘉元帝的心里想着:兴许以前自己是错了。
绾妃见嘉元帝一直看着自己,袖中的手倏然握紧,而后却毫不犹豫的对上他的眼睛。
怕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心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绾妃道:“臣妾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太子之位事关江山社稷,皇上福泽深厚,有上天庇佑,这等立储之事眼下倒是一点儿都不急。如今皇上最紧要的不过是养好身子。”
满口的虚情假意!
嘉元帝的脸色一沉。只是之后又想:这等的虚情假意,不过是他之前想要的。认为她做得最好的地方,如今他倒是因为这个而不悦了起来。嘉元帝一时间想明白了许多事,却也知晓这些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他对徐贵妃除却青梅竹马的情义,不过是因为一个“愧”字。他辜负了她,欠她太多,所以才想着补偿。
只是——
他辜负的女子又岂止徐贵妃一人?
就说榻边坐着的这个,刚进宫那会儿也不是对他心生爱慕。她为他笑过,为他开心过,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出身虽不是最显赫的,可举止谈吐却是极出挑的。自然,最出挑的还是她的容貌。他平心而论,若当时她没有这般的花容月貌,也不会选择她。
“朕乏了,你下去吧。”嘉元帝闭上了眼睛,叹息似的说道。
绾妃起身,盈盈弯腰行礼:“臣妾告退。”说着,便是施施然离开了帝王寝宫。
榻上的嘉元帝睁开眼眸,侧过头看向外头。
十月底,嘉元帝的身子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越发严重了。御医束手无策,查不出病因,只用最好的药吊着嘉元帝的命。嘉元帝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便立下立储遗诏。
三皇子傅湛,天姿聪颖,仁慈豁达,恪尽孝道,勤习政务,品行良好,将来可为天下君。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诏书一下,朝野上下皆是意料之中。
毕竟嘉元帝对祁王的重视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立为太子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锦绣宫里,徐贵妃却是面色惨白。
“娘娘?”许是从未见过徐贵妃如此失态,就连平日贴身的宮婢也不敢贸然上前,就这么呆呆的僵着。傅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般的景象。
傅沉唤了一声“母妃”,而后疾步上前将人扶起。徐贵妃虽然身子骨弱,可脸色却从未像今日这般难看过。傅沉知晓是因为他父皇立四弟为太子之事。可说实话,父皇没有立他,他心里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傅沉小心翼翼把徐贵妃扶到一侧的紫檀木扶手椅上,这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徐贵妃瞧着眼下儿子这般,忙道:“沉儿?!”
傅沉道:“母妃。儿臣依着你的意思成了家,如今父皇立四弟为太子,是众望所归,儿臣也由衷欢喜,希望希望母妃别再替儿臣做任何事情。”
傅沉这话说得听着委婉,实际却是直接。
徐贵妃万万没有想到傅沉会说出这些话来。这些年来,她做得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啊。她徐锦妤的儿子,自该得到最好的,这太子之位,也理当是他的。至于傅湛,只不过是替她儿子铺路的垫脚石,都只不过是面上风光罢了。徐贵妃扶着傅沉的手,道:“沉儿,你放心,这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一定是你的。”
听着徐贵妃喃喃自语,傅沉拧着眉跪着不起,道:“父皇的诏书以下,母妃切莫再说这种话。”他一直明白自己的母妃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却也从未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父皇是谁?他是大齐的天子,做出的决定自是经过深思熟路,何况是如此重要的立储之事。他自问不过是一介莽夫,虽然也通晓诗文,可对于政事却提不起丝毫兴趣。娶妻之后,他和妻子相敬如宾,那个昔日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在他的面前事事拘谨,一味的讨好迎合,他看着也心疼。
她的性子和她的兄长一样,生来洒脱不羁,如何会喜欢这种被关在笼子里的生活?
只是——
她心里渴望的也是他一直想要的。如今他答应了她,要陪她一起游山玩水,过神仙眷侣的日子,那个傻姑娘,开心得扑倒他的怀里,又哭又笑。
傅沉心中顿时柔软,继续对着徐贵妃道:“而且——儿臣从未惦记过太子之位。在儿臣的心里,四弟才是最适合这个位子的。”
“沉儿!”徐贵妃气得浑身颤抖。她起身看着儿子,想到了什么,双眸含着戾气,直直道,“你是被那个狐媚子迷得昏了头!”她早该考虑到了,霍玉璇虽然有个手握重兵的娘家,可自小和沈妩情同姐妹,而且她的兄长又娶了定国公府的沈五姑娘沈妙。只是——只是她嫁进了晋王府,就是晋王府的人,自该处处为她的沉儿着想才是。
傅沉不料徐贵妃竟会迁怒于玉璇,遂道:“玉璇同儿臣成亲之后,一心向着儿臣,还望母妃不要乱想。”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能为他做到那种地步,他已是很吃惊了。他身为夫君,又怎么能让她再受委屈?
只是傅沉到底是个孝顺的,知晓徐贵妃心里的苦,便好好安慰了一番。只是如今立储的诏书一下,不论什么话语都安慰不了徐贵妃。她之前还想着:兴许皇上这么做是为了沉儿。只是她又想:这些日子绾妃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又如何会不牢牢把握这次机会?想到这里,徐贵妃恨自己的身子,若不是因为身子病弱,这侍疾的机会又怎么能轮到绾妃。
傅沉走后,徐贵妃精心打扮之后去了绾妃的颐华宫。
祁王被立太子,这巴结的人自是踏破门槛。徐贵妃到的时候,颐华宫却是没什么人,只是送的礼却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看到这些,徐贵妃的面容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端着一贯病西施的模样落座。
绾妃倒是惊讶:“贵妃身子抱恙,怎么不在宫里多休息?”
儿子成了太子,到底是有底气了,这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了。徐贵妃看着眼前面容清丽的绾妃,如清水芙蓉般娇媚的脸,身为女人不可能不嫉妒。她不明白,为何差不多的年纪,这绾妃却是一丝改变都没有。皆道是“色衰爱弛”,皇上二十年都没有腻,泰半原因就是因为绾妃这张脸。
艳色无双。
都是在这深宫里待了二十年的,徐贵妃如何不知道皇上对自己的态度早就发生了改变,这个曾经是她挡箭牌的庄绾,也不知不觉成了她最棘手的对手。想着之前儿子说得话,徐贵妃心里无奈一笑,而后抬眼看着绾妃,稍稍眯眼,道:“终于等到这一日,本宫该恭喜你,是不是?”
绾妃的确是开心。
虽然她晓得自己儿子的能耐,可她却不愿意儿子一不小心就背负上篡位的骂名。没有什么比名正言顺更好的。听着徐贵妃的话,绾妃却道:“贵妃娘娘为何如此生气?在宫里待了这么久,难不成还没有学会冷静吗?”绾妃笑了笑,继续道,“你若是想来兴师问罪,却是寻错地方了。我庄绾还没有这个能耐左右这件事情。至于别的我倒是认为自己一点儿都没有亏欠贵妃你。”
她无缘无故成了挡在她面前、众矢之的的宠妃,她的儿子也差点成为傅沉的垫脚石。如今却巴巴的寻上门来了,这都是什么理?
绾妃这几年养成了娇纵的性子,这说起话来也是极不留情的。换句话说,这太子之位从来就不属于面前这徐贵妃她儿子的,眼下立了储,找她算是个什么说法?绾妃道:“贵妃娘娘若是有所不满,尽管去找皇上。哦对了,皇上身子骨越来越差,贵妃姐姐可别太让他心疼了,若是情绪起伏太大,可是会伤着龙体的。”
“你——”徐贵妃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双手颤得厉害。她自小就是天之骄女,以为能嫁给嘉元帝成为皇后,却阴差阳错成了妾室。这贵妃之位虽尊贵,却也比不过一国之母。至于她身上的宠爱,也是偷偷摸摸的。有时候她想,若是能像绾妃这般成为宠冠后宫、无人不知的宠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皇上却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
为了沉儿的太子之位,她什么都忍了,只是如今皇上却出尔反尔将太子之位给了绾妃的儿子。
这让她如何甘心?
徐贵妃本就是身子差,这一天之内受了多个刺激,自是受不住晕了过去。绾妃瞧着,倒是没多大表情,只派人将徐贵妃送回锦绣宫。
只是——
她终究想不明白皇上心里在想什么。
绾妃细细回忆这几日侍疾之时的事情,却也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想到兴许皇上对她产生了感情,这太子之位不过是为了补偿她之时,绾妃却是弯唇笑了笑。
自己当真是糊涂了病得是皇上,又不是她。
立储的诏书到了祁王府,祁王府阖府上下无人不是欢喜。王爷成了太子,那以后就是天子,这等事情来得太突然。又想着王妃今年才刚进门,就连接发生了这么多的好事,王妃的确是王爷的福星。
沈妩之前不想傅湛当什么太子,可是她明白傅湛对这位子有野心,身为妻子的她自该支持,却也生怕傅湛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并非胆小怕事,只是不管最后成功与否,傅湛终究要背上骂名。毕竟嘉元帝心里中意的人选是晋王傅沉。
所以沈妩同傅湛一同跪下听着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成了太子之后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可至少傅湛不用再为此做些什么。傅湛领了旨,俊朗的面容倒是没有一点改变。就算来宣旨的公公连连道喜,也不过是表现的客客气气的。
傅湛领着妻子回正熹院。
这时沈妩的身子已经近六个多月了。她生得娇小玲珑,挺着大肚子愈发是显得辛苦。傅湛见她走了几步,然后才习惯性的将她拦腰抱起。沈妩露出笑容,双手勾着傅湛的脖子,笑盈盈道:“太子殿下不开心吗?”
傅湛看了怀里的妻子一眼,无奈笑了笑。
他的确该开心,得到了想要的位子。只是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自己千方百计想要的东西如今却是亲自送上门来,委实是一个打击。可是——他看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念着在深宫中的母妃,觉得让她们过上安稳的日子才是顶顶重要的。傅湛不再多想,低头亲了一下妻子红润的脸颊,道:“就算成了太子,还照样天天伺候你洗脚。”
沈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脑袋埋进傅湛的怀里,心道:也对,就算成了太子,他还是她沈妩的夫君。
这些日子,傅湛为她做得事情她一一记在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曾经她以为,像爹爹这般的夫君已是世间罕见了,却没想到傅湛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妻奴。而且她这个当妻子的还不用训,乖得很呢。沈妩凑上去亲了一口,小脸堆着讨好的笑意,软声软语道:“等孩子出生了,我也伺候你洗脚,成不成?”
之前她是绝对不可能伺候傅湛洗脚的,因为她一向爱干净,这种事情简直可是一想到傅湛这几个月日日伺候她洗脚,而且还不嫌脏的亲她的脚,她自然也不会嫌弃他脏了。
沈妩的这句话,像是比立储的诏书还要管用,一下子就逗得傅湛眉开眼笑。他凤目晶亮,低下头将唇覆到妻子的耳畔,低声呢喃道:“洗脚就不必了,本王可舍不得,不过倒是可以洗别的地方,比如说”
坏胚子!沈妩挠得抱着他的脖子朝着他狠狠咬了一口。
傅湛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故作恶狠狠道:“过些日子再收拾你。”眼下妻子怀着身子他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啃几下解解馋罢了。
“唔”沈妩呜咽一声装作害怕,却是变本加厉很是嚣张的啃了几口。
腊月底,因嘉元帝重病,所以一向繁华的晏城比之往年也冷清了许多。至于沈妩,临盆在即也只能乖乖待在府中。傅湛虽被册封太子,每日往宫里跑,忙着处理政务,却没有住在东宫。他念着沈妩有孕在身,不宜走动,而且妻子也习惯了祁王府的日子,进了宫反倒是拘束了。
而且,宫里多得是腌臜事,他这段日子忙,不想看到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差池。
只是——
这年还没过完,久治不愈的嘉元帝就驾崩了。
正月十五,傅湛这个太子,自然顺理成章的登基称帝。傅湛只有沈妩一个正妃,这皇后之位也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沈妩身怀六甲,太子宠妻的名头晏城也是无人不知的。只是到底快临盆了身子行动不便,这才只册封了皇后之位,仪式以后再补。
定国公府出了一位皇后,而且看着架势这今后的太子也肯定是出自这位沈氏的肚子,毕竟皇上如此宠爱沈氏,就算这一胎不是皇子,终究是来日方长。
傅湛登基第一日,沈妩腹中的孩子却待不住了,淘气的要出来。因是头一胎,所以最是危险。傅湛匆匆忙忙回了坤和宫,听着里头妻子撕心裂肺的叫声,着急心疼的不得了。绾妃劝着,可傅湛却不过待了一刻钟就急急冲了进去,怎么拦都拦不住。
女子生产本就是污秽之事,何况今日还是傅湛登基的大日子。只是皇上要进来,又有谁能拦得住?
好在沈妩这一胎还算顺利,折腾到亥时就生了下来。
虽然生得是个小公主,却也是喜事一件。毕竟能挑这么一个好日子出生的公主殿下,日后肯定是个福泽深厚之人。
沈妩被折腾坏了,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看了一眼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却皱巴巴丑丑的小公主,然后弯着唇安心的睡去。等沈妩醒来的时候,发现傅湛还在她的身边。沈妩心里感动,却也念着女儿,忙问道:“女儿呢?”
当了父皇,傅湛心里不知有多欢喜。他命蒋嬷嬷抱来了小公主,小心翼翼的放到沈妩的身边,低声温柔道:“瞧,宵宵长得多想你,长大之后肯定是个美人儿。”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看得出美丑啊?沈妩听着却蹙了蹙眉抬头看着傅湛:“宵宵?”
“嗯。”傅湛点了点头,捉着妻子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道,“这是朕给小公主取得小名”见沈妩不解,傅湛双眸含笑,继续解释,“宵宵,元宵的‘宵’。”
这下沈妩却是懂了,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熟睡的小公主,见她全身都是粉粉的,越看越欢喜。
宵宵,元宵的宵。我们的元宵。
小公主出生之后,就成了宫里的小祖宗。
绾妃原先急着抱孙子,可这会儿看着如此可爱的孙女儿,心都快化了。宝贝归宝贝,却还是时时提醒沈妩早些再生个孩子。绾妃是个开明的婆婆,如今成了皇太后,日子过得悠闲,巴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宝贝孙女,这后宫的事儿自然也都交给了沈妩。
至于傅湛没有扩充后宫,也由着他去。毕竟大齐并不是没有一帝一后的先例。
而徐贵妃则是被封为太妃。许是同先帝感情笃深,所以从此伴着青灯古佛。晋王傅沉领着妻子玉璇郡主游山玩水,这闲散王爷和将门贵女凑成一对,当真成了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至于傅湛——不得不说傅湛不但是个称职的儿子、称职的夫君、称职的父皇,更是一个称职的帝王。只是沈妩见傅湛每日都如此繁忙,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许是生了孩子之后变得懂事了许多,沈妩对于傅湛也多了一些无微不至。
这一年腊月底,沈妩突然在御书房晕倒,这可把傅湛吓了一大跳。御医诊脉之后,才说是害喜了,腹中的皇嗣已经一个多月了。
沈妩倒是没想过这么快又怀上第二个,只得依偎在傅湛的怀里低声抱怨:“都怪你。”瞧瞧,这么快又怀上了,估计外头的人都会说这个皇后太能生了。
而且,沈妩想起了成亲第二日,傅湛对她说过的话。
三年抱俩。
还的确是被说中了。
傅湛亲着妻子的小脸,心里欢喜的紧,很是配合的安慰道:“那咱们生了这个之后就歇歇,过两年再生,成不成?”
沈妩想了之后觉得这主意不错,眼睛亮晶晶的,同意的点了点头。
傅湛念着沈妩被关在皇宫太久,所以在上元节的那一日,偷偷带着沈妩出了宫。这一帝一后穿着一般世家姑娘和贵族公子的衣裳,瞧着半点都没有帝后的架子。
沈妩里头穿着一身素白雪缎冷蓝滚银狐皮对襟长褂子,外头套了一件大红色织锦皮毛斗篷,一头乌发梳成随云髻,髻上插着精致的金累丝红宝石石榴花簪,一张小脸却是不施粉黛,白嫩水灵,半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已经当母亲的。至于傅湛,则是脱下龙袍,换上了一声月牙白的锦袍,发上戴着白玉发冠,当真是个风度翩翩、举世无双的佳公子。
站在一起,自是说不出的登对。
这是傅湛登基的第二年,改元景和。
明淖河的水面上依旧是河灯如星,璀璨明亮。沈妩同傅湛走到明淖河畔的河堤上,两人的手紧紧握着。沈妩仰起头对着傅湛道:“就是这里,你还记不记得?”
傅湛嘴角一翘。从来都是她的记性不好。傅湛道:“那时候我看到你,就想——这小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得赶紧娶回家。”
沈妩被傅湛的花言巧语哄得眉眼染笑,之后又想到了什么,朝着傅湛伸出手。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朝着傅湛眨了眨。
傅湛挑了挑眉,知晓她是什么意思,不急不缓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到妻子的手心。见她欲走,便一把拉住,“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今日明淖河边人太多,他倒是不放心。
沈妩赶紧摇头,指了指对面卖面具的小摊,道:“喏,就这么一点路。你就看着我好了。”
傅湛无奈,只看着她去对面的摊子挑面具。他见妻子买了两个,一个是猪头面具,另一个是钟馗面具。
两人戴上了面具,像是回到了那一年的上元节。
沈妩起了玩性,突然踮起脚伸手慢慢掀开傅湛的面具,冲着傅湛的俊脸粲然一笑,娇声问道:“这位公子,是在等人吗?”
傅湛知道自己这小娇妻虽生了孩子,肚子里又怀着一个,却还是小孩子心性。他弯了弯唇,目光柔和的看着面前小姑娘的脸,配合的点头,道:“我在等我的妻子。”
话音刚落,傅湛身后的河堤又开始放起了烟花。
——正如那一年的火树银花。
/2015.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