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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4》录完，童韶恩马不停蹄地回乐水。
《女家主》已经搭好了戏台，只等她上场了。
“桌面一定要整洁，大帅说了，办公的地方干净，做事才能干净。”
董秘书一大早就来办公室视察，看到信件公文在桌子上杂乱地堆了一堆，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我们这就整。”
穿着长衫的男人连忙站起来把东西归类，越急越要出错，仓促间有一封土黄色封皮的信件掉在地上。
他正要去捡，董秘书比他更快。
“公章私章都无，这封信怎么递进来的？”
董秘书一质问，男人整理的动作就停下来，看着信件努力回忆。
“纪怀仁亲启？”董秘书仔细端详信封封皮，在底下发现了一行小字，“临安书局承造。”
“什么时候递进来的？”
长衫男人微躬着背，眼珠子骨碌碌转，一拍脑袋：“七天前就来了！”
“邮差递进来那天刚好下雨，把一堆东西都淋湿了，这封信压在最底下，倒是没有淋湿。”
“这信，我拿走了。”
董秘书不想和工作能力低下又说不到重点的人说话，转身便出了大办公室。
看到临安，他就想起一件旧事。
纪大帅早年征战多地，临安是他作为主将拿下的第一片地盘，对他意义非凡。
那时外国军队已在城内搜刮了一遍，等烧的烧，抢的抢，一切都成废墟了，禁军才姗姗来迟。
但禁军却不是临安百姓以为的那样，是朝廷派来拯救他们的，而是来征粮征兵的。
自己人吃自己人，吃得才最干净。
临安在朝廷统治下越发衰落，城内只剩下老弱妇孺。
因此，纪家军进攻的时候，并没有遭受什么阻碍，甚至后来纪大帅以临安为中心，大力整治城内吏治，免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赋税，还派亲兵帮农民开辟荒田，在临安有些声誉。
想着想着，脚步已经到了纪大帅书房外。
“进。”
董秘书先为手下找补了一下，双手把信递上。
“临安的信？”
纪大帅从窗边走来，三两下拆掉信封。
“整理一下军务，下午我去临安。”
董秘书心中一跳。
*
纪大帅进临安城的时候并未掩盖，已经有小乞儿跑来通知了纪景蓝。
“我知晓了，这钱给你，先去买点吃的吧。”
小乞儿欢天喜地地走了。
纪景蓝拿剪子剪了香烛，烛芯一没，烛火一下子旺起来，照亮了她白瓷般的一张小脸。
纪大帅进门的时候，先看到的是一个大大的“奠”字。
黑字白底，旁边还跪了一个穿着丧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乌黑的头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耳边，除了一朵白绒花，其余一点装饰也无。
没赶上。
再不来，头七都快过了。
小姑娘看到穿着军装的一队人进来，倒是没露出什么惧色。
“你叫景蓝？我是纪怀仁。”
女孩儿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埋怨他晚来了或是哭着叫爹。
她清清静静的一张脸，哑着嗓子：“稍等，我娘有东西给您。”
纪景蓝从里间拿出了一块外国表并一只刻着“纪”字的钢笔。
身份彻底坐实。
*
纪大帅在信中得知自己在临安还有遗珠的时候，是很震惊的。
他震惊于当年那个女人竟然生下了他的孩子，却自己抚养，到快死了才给他去信。
临安城水土丰沃，兼有海港，风气并不保守。
但是女子独自抚养幼儿，特别是家里只有两个女人，过日子的时候想必也有其艰难之处。
纪大帅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打在檐上没什么声响，只有一团又一团的水雾在空气中朦胧了视线。
“她不愿意走？”
董秘书帮着把丧仪结尾，纪大帅没带什么奠仪，一切都是新买的。
“那就让她在这吧。”
纪怀仁拍拍军装的下摆。
董秘书应了是，还有点为那位流落在外的小姐可惜。
纪家有老将军的根基，纪大帅又正值壮年，打下了不少江山，盘踞在东南部，是名副其实的执掌一方。
也不懂小姑娘在想什么，纪家泼天的富贵，她居然不要。
要是他是纪家的孩子。
董秘书很敢想，他肯定在知道自己的爹是纪大帅的那一刻，就登门要说法了。
纪家的私生子，比现在朝廷的太子还舒服。
他看着纪怀仁在灵前上了一炷香，注视着新换上的灵位。
大帅对这个之前的女人应该还蛮有感情的，董秘书想。
纪怀仁鲜少在人前外露情感。
大帅只失神了片刻，就准备离开。
广陵还有不少军务等着他处理，能空出来两天已是极限。
纪大帅的汽车停在巷子口，引来不少好奇的张望。
透过半开的车窗，纪怀仁看到那个女孩站在门口，丧服显得她的身躯更加瘦弱，身后黑洞洞的屋门像一张大口，要把这个小小的身躯吞吃入腹。
这一别，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
纪景蓝悲痛到漠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舍。
她沉下脸的时候，莫名得很像他。
纪大帅这时候才看清了她的正脸。
她和她娘长得挺像，只有眉峰和鼻子长得像他。
眉峰凌厉，山根高挺流畅，给本来柔美的脸蛋添了英气。
“没接回去啊，看来不是人家的种啊。”
“那我可以去收养不？我家正好缺一个闺女！”
“臭老四！打量大家是傻子呢，你哪是缺闺女，你是缺老婆吧！”
你一言我一语，小巷子里的众人很珍惜这个看热闹的机会，大声嚷着发表自己的高见。
董秘书想起小姑娘向他道谢时文文静静的样子，再看看说话的那个汉子。
臭油头，身上只搭一件破汗衫，还没到暑日，就已经光着膀子到处走了。
他没多犹豫：“大帅，小姐一个人在这里，怕是不好过。”
纪大帅沉吟了片刻，看着小姑娘从屋子里背一个靛青的书包出来。
都这么伤心了，她还要去上学？
经过车窗的时候，纪景蓝礼貌地冲里头颔首：“一路平安，保重。”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等等。”
在回头的瞬间，纪景蓝脸上滑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