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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救他。
这是大脑给出的第一反应。
“陛下准备以什么方式去救？”在我准备跑出去的那一瞬间，越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脚步一顿，我蓦然回首，不明就里的望着越铮。
“你想说什么？”潜意识里，我觉得他这句话里头有别的意思存在。
越铮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道：“如果猜的不错，陛下之前是准备假装虞汐公主刺杀塔尔苏吧？”
我没有说话，这已经算是默认了。
越铮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我看来有点刺眼，带着讽刺，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语。
“敢问陛下，这回又是以什么方式救人呢？”
他把我问的哑口无言，在过去的日子里，出了任何问题我都有一帮智囊团帮我解惑，甚至有些棘手的事根本用不着我来做，一下子，我陷入了无比惶恐的境地。
我竟然想不到一个正确的方式救毕善。
可时间不等人，我没有那么功夫盘算拯救计划，毕善是那种受不得一丁点委屈的人，他落在了塔尔苏手里必定不会委曲求全，万一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下面的我不敢想。
顾不得回答，我毅然的往外冲。
暗杀也好，群殴也罢，只要能将毕善救出来，无论什么方法我都要试试。
就当我跨出帐篷的瞬间，士兵高举着一卷羊皮卷过来：“陛下，您看。”
我一把夺过来展开。
当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我肺都要炸了。
塔尔苏居然以毕善的性命做要挟，让我割让青虎关。
越铮掀开帐篷，修长的身影倒映在白雪皑皑之中，我将手里的羊皮卷递给他：“你看看吧。”
越铮接过后匆匆扫了一眼，忽然朝我拱手：“恭喜陛下。”
我瞪过去，开什么玩笑，这种事也值得恭喜？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我小胡子哥哥，我很可能就翻脸了。
“朕有何喜？”
“陛下不觉得塔尔苏的举动已然是给自己挖坟墓吗？”
“说重点。”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我不耐烦道。
“陛下虽为九五之尊，统领西凉天下，可您的威严却还不如一个尚书。”
他指的是在山洞里那件事。
我面无表情道：“你到底想告诉朕什么？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毕善……”
“陛下——”越铮突然挑高音调：“您救得了一次，难保还有第二次，难道说，每回陛下都要亲自来刺杀吗？”
我好想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脑子嗡了一下。
缩在衣袖内的拳头悄然紧握，虽然他的话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可是又无法反驳。
忠言逆耳，今日算是知道什么滋味了。
“以你的意思朕该如何做？”
“青虎关能挡得住北狄的人，却挡不住他们窥探的心，眼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拿下青虎关，立威于天下。”
“立威？”
越铮脸色逐渐阴沉，他缓缓道：“当年北寒轩的父亲，北寒大闸蟹之所以所向披靡，并非他统兵有方，而是他攻城的手段。”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北寒大军围城，北寒大闸蟹限城内敌军三日内投降，一日不降，斩杀城内将领，两日不降斩杀守城士兵，三日不降直接屠城，此举震慑天下，再无人敢反抗。如今北寒轩继承了他父亲的狠辣，同样所向披靡。”
听到这里，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我从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越铮仿佛看出了我的迷惑，他冷笑道：“史书自然不会这样记载。而您的母亲在位时，也同样有着非同一般的手段，就是这样的手段令诸侯不敢有二心，甚至连造反的念头都不敢有，凤阮，你很聪明，也很懂得为君之道，只可惜太善良。没有领悟到君王最重要的那一点——狠。”
我呆若木鸡的站在那。
越铮走过来道：“你是君王，你有不可一世的资本不是吗？”
他说的很轻松，可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暗示，他是在告诉我，要想让人怕你，就必须做点让人害怕的事。否则，像今天的事，会不断的再发生。
不可否认的是，尽管我很不赞同他的观点，却觉得他说的没错。
因为不够狠，所以诸葛睿渊敢谋划造反，因为不够狠，手持兵权的诸侯不听我的使唤，还是因为不够狠，青虎关里的藩王敢公然造次……我是天子，我有不可一世的资本。
这句话，我很喜欢。
幡然醒悟只需要一瞬间。
冷风鼓动着帐篷，我迎风而立，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回答道：“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返回到帐篷里，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北寒轩，让他率领五万精锐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沉默中度过，越铮再也没有跨进我的帐篷一步。
八日之后，北寒轩率领的银甲兵浩浩荡荡的过来，铠甲反射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那个冷硬的男人从马背上跨下跪在我的脚下：“末将北寒轩叩见陛下。”
麾下五万大军一同跪下。
在此之前，我也接受过北寒轩的跪拜，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心安理得，我嘘抬了下手臂：“起来。”
北寒轩站起来后，他身后的银甲兵也跟着站起来，那气势非同一般，北寒轩抬起脸看我的时候，眼底忽然闪过几分惊讶。
我知道他在诧异什么。
我照过镜子，今天的我，的确跟往常的凤阮不一样，威严的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仿佛镜子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陌生人。
亦或者说，这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帝王该有的样貌。
越铮站在我的身后，微微颔首，算是给北寒轩行礼了。
北寒轩冷冷瞟了一眼，不带任何感情道：“陛下召唤臣来，可有什么事？”
“朕限你一日之内拿下青虎关，否则提头来见！”
我的话音刚落，北寒轩眼底的震惊更甚了。
他震惊的不是我给的期限，而是后面那句——提头来见。
因为从前的凤阮绝不会这样说。
我见他迟疑，声音骤冷：“还不接旨？”
北寒轩连忙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末将谨遵圣意。”
站起来的时候，再也看不见他脸上有任何表情，他豁然转身宣布：“拿下青虎关！”
“遵命！”
再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北寒轩跨上马就往青虎关方向飞奔，我正要转身回帐篷等待北寒轩凯旋的好消息，越铮却挡住了我的脚步。
我不悦的眯起眼：“你又想干什么？”
“陛下准备如何处决塔尔苏跟城内的藩兵？”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城池攻下来之后，北寒轩肯定会问我如何处置，藩兵跟随藩王，藩王下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他们是无辜的，至于塔尔苏，斩首示众便是了，他麾下的士兵能投降就投降，不愿意投降的便跟随塔尔苏一起斩首。
“陛下错了。”听完我的决定后，越铮毫不犹豫的否定道。
“朕错了？”
“藩兵虽然受藩王统帅，可他们忘记了陛下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至于塔尔苏，他藐视帝王龙威，罪无可恕。”
说这番话的时候，越铮的表情很平静，仿佛生死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的狠辣让我觉得讨厌，却又非常向往。
“那朕岂不是成了暴君？”
越铮道：“能说陛下是暴君的，定是那些胸无大志的庸人，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无用。”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宣布：“拔营，跟随朕一同前往青虎关！”
一路驰骋，等我抵达青虎关的时候，城内已经炸开了锅，远远便能听见厮杀声，我就在不远的地方扎营，安静的观看着这场近在咫尺的杀戮。
血腥味伴着雪花的冷凝传入鼻腔，我端着一碗酒逆着风，一口一口的喝着，从中午等到傍晚，青虎关安静下来了。
马蹄声从青虎关的方向而来，我看见北寒轩的亲随策马而来，看见我之后，利落的翻身下马：“陛下，青虎关已经拿下。”
我慢吞吞的放下酒碗，缓缓站起来：“知道了。”
抵达青虎关城门口，北寒轩亲自接驾，从他疲惫的眼神中，我看出这一仗他打的很艰辛。
“幸苦了，下去休息吧！”
在我越过他身边的时候，北寒轩破天荒的喊住我：“陛下……”
北寒轩的目光由上而下，我跟随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靴子，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了血迹，而我走过的地方皆是一步一个血印。
“有事吗？”我问他。
北寒轩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两下，狠狠地低下头：“无事。”
我没有再问，径直朝着城内走去，沿途跪着领罪的藩兵，他们一个个垂着头，狼狈的匍匐在我脚下。
我冷眼扫过去，毫不留情的下达命令：“全部斩杀！”
北寒轩惊愕的盯着我看。
藩兵吓坏了，不断的磕头求饶，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惧怕。
“能背叛朕一次，也能背叛朕第二次。”我冷硬道。
越铮说的没错，藩兵虽然受藩王统帅，可他们忘记了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我抬起手制止北寒轩将要继续说出口的劝阻：“朕心意已决！立刻执行。”
藩兵的人头在我走过之后的一炷香内，全部落了地。我相信，那条路现在已经被血染红了。
我大步朝前走去，因为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是塔尔苏，那个曾经在北狄叱咤风云的人物。
见到塔尔苏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吃惊，在记忆中，塔尔苏就应该长成这样。
凶残，狠毒，过度的杀戮让他的脸都变得面目可憎，或许因为我是女人的缘故，塔尔苏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害怕，他身边的亲随跟他一样，即便被包围了，还是一副‘你不敢动我’的表情。
我冷笑着坐在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单手搭在扶手上：“按照刑律，扣压官员，该斩去手脚，流放北野；侵占他人田地，轻者流放北野，严重着杖责八十。”
塔尔苏被我这番话说懵了，嗤笑道问：“你在说什么？什么刑律？”
我按压在扶手上，目光冷据：“西凉刑律！”
塔尔苏跟他的随从先是一愣，然后竟爆发出大笑声音，他们互相看着，笑的十分爽朗，而我也逐渐泛起笑容，我在笑他们死到临头还这么愚蠢。
“君前失态，罚跪殿前两个时辰，再犯掌嘴三十，屡教不改者跺耳封口。”
我每说一句，塔尔苏的笑声就越大，到了最后竟笑弯了腰，待他笑够了，大言不惭问道：“你说什么？西凉女皇？你知道北狄若想踏平西凉，需要多久吗？”
我轻轻的抚摸着扶手，漫不经心道：“可你又知不知道，毁掉整个北狄，朕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你说什么？”塔尔苏冷静下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
“离这里不远，有一座山，山里藏着一个机关，只需要一个轻轻一按，地下泉水将会倾巢而出，将整个北狄淹没，这些你不会没有听过吧！”
塔尔苏嘴唇颤动了一下，那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这个表情让我很满意，可还不够。
我慢慢的站起来：“来人啊，行刑！”
身后的将士一拥而上，将塔尔苏扭压在地上并且逼迫他跪在我面前，塔尔苏疯狂的挣扎着，愤怒的朝我喊：“凤阮，你敢动我试试，我是北狄的大汗。”
“北狄的大汗？呵呵，你站在我西凉的土地上说自己是北狄的大汗？”
我总算是晓得他为什么会输给段无极了，不是他不够勇猛，也不是他不够狠，只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这样的人即便得势，也只是一时的风光。
我目光一暗：“行刑！”
对于俘虏，一般就只有两个处决方式，要么放掉，要么杀掉。像今天这样依照刑律处罚的，算是头一次。
首先是杖责，塔尔苏挣扎的声音在棍棒下变得无比狼狈，那些随从开始是愤怒的，当我命人用针线封住塔尔苏的嘴时，北狄的士兵居然全都安静下来，除了塔尔苏那孱弱的呜呜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存在。
从他们一双双无比震惊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东西——恐惧。
咔嚓，塔尔苏的手脚被砍了下来，声音格外清脆，新鲜的血液喷洒出来，离塔尔苏最近的那个士兵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断裂的手臂，然后又看看我，那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惊悚样子。
空气中的血腥味仿佛比之前战场上的还要浓烈，塔尔苏在重刑之下已然奄奄一息，他的嘴巴被粗线封着，血水从嘴角溢出来，而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两只手脚，只看见塔尔苏像一只蠕动的虫，艰难的朝自己的手脚爬过去。
在北狄身体残缺是最大的耻辱。
“杖刑。”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砰，砰……沿途无数棍棒落下，重重的打在塔尔苏的后背上，每击打一下，他的身体都会往上一弹，因为嘴巴不能说话，他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单音节。
所有人都被这残忍的一幕惊呆了，包括被解救出来的毕善。
八十仗没打完，塔尔苏就咽气了，但我依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说好的八十下，少一下都不行。
我的目光朝剩下的人移过去，这一回，没有人敢直视我，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呼啦一下都跪了下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见那些士兵都松懈下来了，但是接下来我的话却让他们濒临死灰：“但你们觉悟的太晚了。”
这一夜，我杀了很多人。
被冻住的血液好像一条蜿蜒的小溪，远远看去，有种说不出的冷森。
我站在青虎关的城楼上，平静的望着下面士兵，他们不停的用水冲刷着雪地，妄想将那些冻住的血水冲干净。可是这里实在太冷了，水一泼下去立即冻住，最后大家不得不用手里的武器凿裂冻住的血，然后用铲子铲到推车里运走。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人多讨厌。”背后传来北寒轩面无表情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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