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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庭前百花妖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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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南王妃回到木案之后,长袖一拂款款落座,她看了一眼百花结萝和顾莞儿,目光又回到了牡丹丛中。

    她目光巡视了片刻,忽然抬起玉手,指着一朵紫色的牡丹说道:“你们可看见了那朵牡丹?”

    赵温雅立刻跟着瞟了一眼,温柔说道:“看见了。王妃姐姐特意指着它,可有典故要说给我们听么?”

    靖南王妃忍不住一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的心思,这种花儿,还真有典故。”

    赵温雅颔首,态度恭敬地说:“请王妃姐姐赐教,让妹妹们长点见识也好。”

    靖南王妃也不推辞,径自说道:“此花名为‘魏紫’。传说当年有个姓魏的宰相,为官清廉正直,素爱养花,众花之中又独爱牡丹。一日,魏宰相得知坊间有人从山里挖来一株紫牡丹,便随家人过去观看。只见这牡丹紫得恰到好处,多一份则俗,欠一份则平淡,处在蓝红之间,不上不下不尴不尬,妙不可言。明眼的魏宰相知道此品乃难得的珍品,便不顾众人劝阻花重金买下,又经数年悉心培育,此花便成了远近闻名的百花之王。前来观赏者皆赞此花,还有诗云‘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赵温雅等她说完,忙击掌赞道:“王妃姐姐果然博学,这个故事,妹妹倒是从来没有听过呢!”

    其余侍妾舞姬人等,见此情景,也都纷纷赞赏。

    靖南王妃嘴角浮起一抹微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百花结萝,说道:“我看你刚才听的入神,莫非心有所感?不妨说来听听。”

    百花结萝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所以靖南王妃讲故事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此刻见靖南王妃指名道姓要自己发表感想,显然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若是答得不够妥当,就显得自己才疏学浅,她出丑倒是小事,就怕将来让南宫徵羽在王府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被人说收了个草包徒弟。

    她心中盘算着,靖南王妃今日恰好穿着紫色衣衫,和这艳绝天下的“魏紫”牡丹十分般配。她脑子一转,见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便有些明白了王妃的用意。

    她想到这一层,随即笑着说道:“奴婢刚才听王妃讲故事,都快听得入神了。常言说的好,‘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故事里的魏宰相,慧眼识珠才能让这紫色牡丹名扬天下,世人为感他的知遇之恩,便将这花名用了他的姓氏,正是提醒众人,知音难求,知恩莫忘。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以忘记知遇之恩。”

    这番话,她说得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百花结萝见靖南王妃紧绷的脸色渐渐松弛下来,甚至隐隐露出笑脸,便知道自己说的话正中她的心意。毕竟自己当初在王府不过是个奴婢,不知何时便要被当做礼物一般送人,王妃此话用意,可不正是在提点众人,勿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靖南王妃笑出了声,和颜悦色地说:“好伶俐的丫头,不枉南宫徵羽看中了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典故,倒被你说的这么出彩。既然你赞这牡丹,我便再考你一考,你和顾莞儿二人便用这‘魏紫’为题,各自作诗一首罢。”

    百花结萝听王妃如此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不过是作诗一首罢了,脑子里便将原来看过的古诗寻了个遍。她记得当日在洛阳牡丹园见过一首刘禹锡的《赏牡丹》用在此处倒是妙,便转头望了一眼顾莞儿,见她神色自若,估计她也成竹在胸,便率先娓娓念道:

    “庭前百花妖无格,池上芙蓉净无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好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赵温雅轻笑一声,看了一眼百花结萝,又看了看顾莞儿,问道:“不知道莞儿姑娘可想好了吗?”

    顾莞儿望了一眼那朵紫牡丹,她倒觉得那花开的随艳,缺少了一分淡雅,便说说道:“我的诗恐怕比不上结萝妹妹。牡丹资艳乱人心,痴人如狂不惜金。今日紫霞满天过,只叹辜负看花蕊。”

    “莞儿姑娘倒是清雅的人。”赵温雅站在一旁娇笑起来。

    “顾莞儿不才,虽然牡丹姿容灼灼,高雅万千,我却还是更喜欢淡雅清新的花儿一些。”顾莞儿此言一出,惹得满院的姑娘都对她投来诧异的眼光。

    百花结萝知道顾莞儿是个单纯的人儿,要顾莞儿像她这般趋炎附势拍王妃马匹,怕是做不来的。

    靖南王妃脸上神态自若,百花结萝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慌乱起来,唯恐她会恼了顾莞儿,却见她皓齿轻启,说道:“也罢了,你们一个能说会道,一个单纯无邪,今日这酒就免了吧。”

    听她如此说,百花结萝才算放下心去,本还想着如何帮顾莞儿辩解,眼下见王妃没有怪罪,便将一席话全都咽进了肚子。这靖南王妃看似为人孤傲霸道,却比那看似温文尔雅的侧妃赵温雅更能容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只是在这王府中,人心都是隔肚皮,便也不敢掉以轻心。

    众人本以为可以有好戏看,却不想王妃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百花结萝,心有不甘也不敢再为难。

    和顾莞儿一起谢恩起身,百花结萝望了一眼赵温雅,见她仍然在笑,只是这笑此刻在百花结萝眼里已然失去了风度,没有了最初的从容。

    漫步院中,众人皆不敢私自而语,只听得耳边蝉鸣啾啾,和风扫过枝头,满院的绿树哗哗作响。

    不知走了多久,靖南王妃忽然停下了脚步,纤纤玉指优雅一划,指着着院中几株晶莹的白色的牡丹问道:“你们可认得此品吗?”

    众姬妾见王妃忽然有此一问,皆朝院中望去,只见几朵白色牡丹开得正好,花朵大似皇冠,莹白如雪,厚实的花瓣外大内小,层层堆积在一起如一座座玲珑仙塔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

    百花结萝对这种牡丹记忆深刻,因为当时旅游觉得众花皆艳,唯独此花纯洁如雪,翩然如仙一般,显得格外抢眼,便留意了下当时导游的介绍,记得它名叫“白雪塔”。

    众人都知道这是白牡丹,却知道王妃问的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便无人敢轻易回答王妃的问题,见众人无人认得此花,靖南王妃显然似是有些失望,便问一旁的赵温雅,“这是你的花院,你可知道吗?”

    侧妃赵温雅素日也只认得这花是白色牡丹,却没有深究过来历,此时靖南王妃忽然一问,不禁讪讪一笑,说道:“王妃姐姐知道的,素来都是王爷喜欢牡丹,所以妹妹我才种这花的,哪里知道其中深意呢?”

    靖南王妃听她如此说,脸上也看不出阴晴,语气有些冷淡地道:“你最惯领会王爷的心意,只是牡丹花韵本是风雅之事,岂是只有栽栽种种那么简单的?”

    赵温雅被她一句训斥,裂开低了头,不敢再开言。

    百花结萝一听,原来是靖南王喜欢牡丹,赵温雅才种了这些花,又听靖南王妃如此说话,又觉得赵温雅可怜。赵温雅未必是真心喜欢牡丹,但是在这个时代里,哪个女子不是为着自己的爱人所活呢?

    靖南王妃昂了昂首,问道:“其余人呢?有没有人知晓它的来历?”

    少顷,百花结萝见还是无人回答,便大起胆子屈身行了一个礼道:“奴婢原来倒见过此花,花名叫‘白雪塔’。”

    靖南王妃听百花结萝如此一答,眉梢微微一挑,蹙眉说道:“‘白雪塔’?这名说来倒是别致。”

    百花结萝见她说话之时,眉中愠色慢慢散尽,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阳光下,她的笑就如这牡丹花一般,雍容华贵却娇艳逼人。

    靖南王妃扫了一眼众人,眼光又落回了那几朵白牡丹上,“我只道这花叫玉楼春,到没想过还有这么一个雅致的名字,莫不是我孤陋寡闻了?”王妃的眼神虽然还是平淡如水,却浸染了一丝赞许和惊奇。

    这时一个着碧绿衣服的舞姬在人群里嘟囔了一句:“她的话值得信么?莫不是她自己编了个名儿吧?”

    话音一落,她身边的舞姬便符合道:“这也说不定呢。”

    顿时议论之声四起,只是碍于王妃在此,却又不敢大声发作。不知此时谁又在人群中说了一句,“这样工于心计,不过是为了讨王妃欢心而已,怪不得王爷和南宫徵羽乐师都被她迷惑了……”

    说话的人声音虽小,可这院子里此时除了蝉鸣便没有了其他,大家一时间都听的明白,不提南宫徵羽还好,一提南宫徵羽,顾莞儿首先就脸色一变,在她的心里,哪里容得南宫徵羽心中有其他女子?

    靖南王妃显然也听见了这些议论,眉心隐约闪过一片懊恼之色,不再言语。

    百花结萝不知道王妃此时是以为自己胡说八道不悦,还是那些人提到了靖南王所以才有些不悦,只是此刻哪里还能有半点犹豫的余地?她转脑筋头看了一眼顾莞儿,低头跪地道:“启禀王妃,奴婢还有一首诗,为此白牡丹而作,王妃可愿意听?”

    靖南王妃不动声色,说道:“且念出来。”

    百花结萝定了定神,说道:“堂下朱栏魏紫红,一枝艳绝占春风。新闻院中传佳种,未必开时胜旧丛。”

    话音刚落,赵温雅立刻阴测测地笑了,“好巧的一句‘新闻院中传佳种,未必开时胜旧丛。’你这嘴巴倒是会说话,怪不得王爷把你从那地方带回来。不过,你也说了花还未开,你又怎么知道新品不能胜旧丛呢?”

    “启禀王妃,奴婢不敢讨巧胡说。先且不说这魏紫是牡丹中的绝色,单说是牡丹花一种,便是任何花都比不过的了,及时到了花期新品开了也未必能和满院牡丹相提并论,常言道,养花需用心,若栽花之人心不在此,再好的花种怕也难有发芽之日,更何况待到花开呢?”

    百花结萝见靖南王妃神色稍缓,又说道:“初见王妃转身,让奴婢觉得满目惊鸿。这白牡丹本就寓意高洁、端庄秀雅、仪态万千、国色天香,用来形容王妃的倾国之貌,圣洁之气再合适不过了。便想着给她‘白雪塔’这么个名儿,奴婢自知罪不可恕,只望王妃能懂奴婢的敬仰之情!”

    她从容道来,不卑不亢,虽是拍马屁,却十足说到了人心坎里。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靖南王妃此刻脸上神情渐渐缓和,“你起来吧,若是真为个花名罚了你,倒显得我小气了。仔细想来,你那‘白雪塔’倒也起的贴切,不如以后就这么叫着吧。”

    “谢王妃恩典!”听王妃如此说,百花结萝掉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轻吐了一口气,只见一旁的顾莞儿满眼疑虑的望着自己,朝她笑了一笑,心道:不知这些王府里的金丝雀们,为了一个薄情寡义、风流成性的靖南王,整日争夺恨不得你死我活,却又是何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