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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不介心流言蜚语 只挂怀琵琶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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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翠盖珠璎八宝车早早如约停在红肥院门口。

    宁文雪稍稍醒转,秋实就进来道:“小姐,他早就来了。”

    用早饭时,秋实殷勤地喊春华:“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春华板着脸不理她。

    手撕着荷叶包的宁文雪听着奇怪,停了手,抬头问春华:“怎么了?”

    秋实抢着答:“我要去王府逛逛,让春华留下。她不肯。”边说边把荷叶包剥好露出里面的薄荷糯米糕。宁文雪闻到荷叶香夹着薄荷糯米香精神一爽,头也没抬对春华道:“若只为这事,你依了她,也无妨。”秋实一听对春华做个得意的鬼脸。春华也不好再说什么。

    永瑆没在车上这很正常,透过纱窗,宁文雪发现反常的事:路走的完全不是上次回来的那一条。车进了一座陌生的宅院,穿过两道角门,在玉棠富贵垂花门(垂花门因其檐柱不落地,垂吊在屋檐下通常彩绘为花瓣的形式,故称垂花门)前停下,宁文雪以为秋实会上前打帘子,谁知来打帘子的不是旁人,正是——永瑆。宁文雪一时只知道怔怔地看着他,傻傻地笑。永瑆解释道:“我守孝不在王府。在这儿——紫气府。这儿人少,不用避讳。”

    宁文雪已挪身到车前,永瑆大胆伸手,宁文雪本欲伸手,看见秋实在旁看着,顿觉不好意思,于是螓首微摇,秋实上前,宁文雪才把手伸出。宁文雪双脚刚着地,见周围除了季方、秋实,就有一个马夫,问:“你不介心我?克夫!”

    永瑆强忍住笑道:“介心、当然介心。”

    宁文雪脸色煞白:“那你为何还要接我?”扭身就欲回车架中“一任我落发了断。”

    永瑆扳住她的肩膀,盯住她的双眸,宁文雪侧头避开他坚定的目光。永瑆道:“介心你。我当然介心你。不介心甚至痛恨那些无理中伤你的蜚短流长。”

    宁文雪抬眸又一次看到他灼热的目光,放胆道:“可是三个人都死了。”

    “那都只是意外,我不介心。你也不用挂怀。”宁文雪内心充满了感激,但是封建礼教又教她此时退后了小半步。

    两人这才走过抄手游廊“说个我挂怀的,听你哥说:你弹的琵琶宛如天籁。”几个‘介心’、‘不介心’虽然简短却将永瑆的所思所想表露无遗,

    宁文雪有心思开起玩笑来“天籁?你听错了吧?地癞吧!”

    “啊?”

    “癞蛤蟆,咕呱咕呱。怎么你想听?”

    永瑆不答,面带微笑步入前厅——积流厅。

    墙正中就挂着一尾。“凤头!”(琵琶多以如意为头,凤头较为罕见。)宁文雪见琵琶上一凤头浑然天成不由得惊叹,“所以它叫‘凤求凰’,是我父皇早年送给香娘娘的。也可能是我父皇唯一一次求人吧!(雄者为凤,雌者为凰)哈哈哈~”

    宁文雪还没来得及笑,便发现这尾琵琶的又一与众不同之处,问:“这是什么木质的?能给人移步换景之感。”是金边虎纹还是山水人物?宁文雪一时琢磨不定。“金丝楠木”永瑆双手摘下,捧给宁文雪。“木中绝品!”宁文雪亦双手接过“我曾听阿玛说:金丝换官,还以为是什么金子。阿玛说是一种木头,我还不信,原来就是它啊!”“嗯。明朝肇建紫禁城多以此木为梁为栋,后历经三场大火所剩无几,到了我大清,更是寥寥,故称绝品。像这种能显出山水人物的更是只有万中之一。”“较之以百年红木、千年紫檀则何如?”“远不能及。金丝楠木要成材就需万年,且每次雕刻金丝楠木前,总以红木试刀。”

    “奇绝,难得。”宁文雪惊叹,以指腹抵过琴身:温润如玉、细滑若丝。虽在夏日却也触手生凉。

    “更奇得是它的气味。你闻……”宁文雪细细吸一口气:“不似普通楠木气味。”

    “你倒猜猜?”再深深吸气:“寻常花果香较之轻浮,平常木料香较之沉闷。”三吸气,缓缓呼出:“更似兰香,又比之温暖。说不好,不好说。”宁文雪连连摇头。

    “这是香娘娘的体香。金丝楠木最善趋避世俗之气,吸附高洁之味。”宁文雪把琵琶放到桌上,起身拜了拜,随后道:“怪不得你总是叫她香娘娘。封号为‘容’吧。香娘娘,只有你这么唤她吧!”

    “对呀!就像我唤你‘娟儿’。你唤我……镜泉”宁文雪羞得拿起琵琶遮住脸。慌乱中捻动了一根弦“噹”。

    宁文雪惊喜万分,赞道:“好音色,若金石。”不由得心手俱痒,于是端坐身子,抱起琵琶。宁文雪边促弦轴边问:“你想听什么?”

    “听……癞蛤蟆叫”

    “那好吧!我招认我连癞蛤蟆叫也不会。”宁文雪又实在不舍得这样一尾好琴,跃跃欲试。

    永瑆咧嘴坏笑道:“你不告诉我也行,让我猜曲中之意。看看我是不是你的‘钟子期’(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

    “那好,先来个简单的。”宁文雪面带微笑,抚起琴来。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映我长夜清寂。

    一曲抚毕,当心一划。永瑆道:“游鱼出听。云水禅心……涓涓乎志在流水,且是山涧细泉。再来一首难的。”宁文雪依言,纤纤玉指便在四根弦上舞蹈……

    季方此时向秋实打了个手势,秋实默默点头,和季方一起静静出去,带上门的季方感叹:“这才叫琴瑟和谐”秋实却摇摇头道:“王爷不懂怜惜玉香。”“是怜香惜玉吧,怎么了?”

    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馨兰意望香嗟短,迷雾遥看梦也留。

    行远孤帆飘万里,身临乱世怅千秋。曾经护花惜春季,一片痴情付水流。

    永瑆赞叹道:“好一首《雨打芭蕉》”踱着方步,把手放在下巴上,作捻须状,然后学着钟子期的口吻,“善哉,叮咚兮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宁文雪抿嘴微笑问:“还有呢?”

    “淡淡地……,其实上一曲也有一点儿。是……思念?”宁文雪不再微笑转而郑重道:“是思念额娘,更是为额娘不平。”

    永瑆轻轻“哦”了一声,道:“怎么讲?”

    “如果我阿玛像你父皇懂得欣赏,也送我娘一尾琵琶,哪怕是白木质的也好啊!即使不赠琵琶,单是这份情谊。额娘也会视如珍宝。可惜,我阿玛是个……”不再说下去,只重重叹了口气。

    永瑆迅速转换话题:“那首《雨打芭蕉》有更多是欢喜,喜的莫不是——”自言自语,思忖:“雨打芭蕉,此音起、彼音伏、此音转……雨点自己能打在芭蕉上?”

    宁文雪两眼发光道:“一场雨有多少雨滴都润物细无声,能打在蕉叶奏出如此美妙旋律的雨滴该是很幸运的。”

    永瑆赞道:“想不到你有如此奇思妙想。可惜,现在世人都忙啊!能闲下来听雨的少,静下来,细细聆听的人更少。”

    宁文雪续道:“能真正听懂的少之又少。我还没听懂。”

    “就把这‘紫气府’改作‘听雨府’。”宁文雪道:“索性就来回:大俗大雅,就叫‘听雨屋’如何?”永瑆连连点头道:“我陪你听。”继而坏笑道,“我是不是你的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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