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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双手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海棠握住她的手,没有作声。

    郭玲的脑子很乱,好像有很多念头闪过,但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就像一团乱麻,找不出一点有用的。

    就这样恍惚地过了一夜。

    她自然是一夜没睡。

    翌日清晨,脸色苍白得吓人。

    海棠担忧道:“娘子的脸色很不好,要不……”她话一顿,反应过来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再叫女医,于是改口问,“要不婢子去长秋殿替娘子告个假?”

    郭玲抬手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不必,这种时候,还是保证一切如常最好。”

    海棠点头:“那婢子把脂粉擦得厚一些。”

    郭玲在妆台前坐下,思绪比昨天要清晰了许多,她瞧着铜镜里憔悴的女人,突然说:“要想法子给家里传个信才是。”

    见她似有注意,海棠安心了不少,“写家书?”

    “不好,一字一句落在纸上,被别人拿到就全完了,最好是能叫阿娘或阿姐进宫来,可惜以我现在的位份,还不能传家人进宫。”

    郭玲虽然不是无欲无求,但一直以来也没有在争宠上下过什么功夫。

    能见到皇上,自然是最好的。

    若见不到,她侍奉好了皇后,日子过得也不错。

    但这一刻,郭玲却恨自己不上进,若能有个高位,也不至于在遇上难事的时候连和家人联系都费劲。

    如今既不能叫家人进宫……“那只能想法子传口信出去。”

    找个信任的人去传口信,比写信回去要稳妥。

    这个人只能是海棠。

    至于出宫的理由……宫婢告假出宫也不是大事,想来不会有人细查,她随便找个由头和皇后说一下便是。

    打定主意,郭玲不敢耽误,当日请安过后就和陶如意提了。

    陶如意对郭玲观感不错,很痛快地放了人。

    当天晌午,海棠就出了宫。

    这事是陶如意首肯的,自然也就没有人去告诉薛贤妃。

    不过薛贤妃并没有心思管这个。

    她最近都在被一些流言弄得烦不胜烦,而这个流言的源头,又是那该死的薛敏珠!

    薛敏珠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

    她日日梦魇,且梦到的都是同一个内容——就是薛贤妃说迟早要杀了她。

    几番受挫的薛敏珠现在已经被薛贤妃吓破了胆。

    接连做这样的梦,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何采女最先知道这件事。

    采萍住的地方离北边的屋子不远,她每天都能清楚地听到薛敏珠的尖叫,不由得毛骨悚然。

    “薛更衣这样,要不要请女医来看看?”

    “由她去。”

    “可她毕竟是薛夫人的妹妹……”

    “正是因为薛贤妃,才不能叫女医。”何采女逗弄着她近日从苑林里捡来的小野猫,突然问道,“她日日叫唤的都是什么?”

    “她说……薛夫人要杀她。”

    “所以啊,这样的话传出去,薛贤妃会高兴?我到底还是要依靠她的,不能叫这样的流言从我这传出去。”

    采萍脑子一转:“可替薛更衣请女医,肯定是要过薛夫人那一关,她若知道了肯定会想法子治好薛更衣、或者把这件事压下去,怎么也好过让她这样没日没夜地闹……”

    何采女搔弄小猫下巴的手停下来,停顿好半天,软软地笑:“你觉得我想不到这一点吗?”

    采萍怔了怔。

    接着就听何采女轻轻地说,“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她自然明白,现在去请女医其实就是间接地把这件事告诉薛贤妃,以薛贤妃的手腕,肯定有法子在事态发酵之间就压下去。

    可要是不请女医呢,可以说是她为了保全薛贤妃的名声刻意瞒着。

    日后若是薛敏珠疯的厉害,还是把这件事捅出去了,到时薛贤妃被打个措手不及,也和她没有关系。

    她已经尽力了呀,可惜啊……还是闹开了。

    何采女用牙齿磨了磨下唇,被采萍这一提醒,觉得这样还是不够保险。

    于是又改口:“去承明殿请旨,就说薛更衣病了,想要请女医。”

    “可您刚才不是说……”

    “笨丫头。”何采女放下小猫,“你只要说薛更衣病了,但不要说是什么病,最好呢是能啰嗦一点,叫承明殿地人直接把你打发回来。”

    采萍明白过来:“是。”

    这样就很周全了。

    几天之后,薛敏珠闹得愈发厉害,周围宫殿里的嫔妃宫人都能听到她的叫嚷。

    薛贤妃要杀薛敏珠的流言渐渐传开。

    等薛贤妃知道这件事时,已是流言如沸,她第一时间就传了何采女过来。

    何采女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

    连扮宫女来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再踏入承明殿,何采女依旧是那副低眉顺首的模样,见到薛贤妃便跪了下来。

    “薛敏珠的事,你之前可知道?”

    虽是问句,但答案却只有一个。她与薛敏珠同住一轩,不可能不知道。

    于是何采女道:“嫔妾知道。”

    薛贤妃阴着脸:“那为何没有一早禀报给本宫?”

    何采女早知她会这样问,也庆幸自己临时又周全了计谋:“薛更衣才发梦魇的时候,嫔妾曾派人来跟夫人请旨,想给她请一个女医看一看。”

    薛贤妃想起来,宫人确实提过这事。

    但这不是她推脱的理由:“本宫记得,你当时只说她病了。”

    “嫔妾觉得这样的事,若是传开来的话会对夫人贤名有损,所以就想先说得委婉一点,等有机会见到夫人,再细细回禀,可是……嫔妾的人并没能进到承明殿就被打发走了。”

    何采女头也不抬地跪在那,轻软的声音里含了一丝委屈,“后来嫔妾也来过几次,可……”

    薛贤妃都没见她。

    一番盘问之后,证实了她说得都是实话。

    那天来请旨的采萍的确被宫人打发走了,后来宫人再禀报给薛贤妃,她也没往心里去。

    后来何采女来过几回,薛贤妃也都没见。

    谁知……竟是因为这件事?

    见薛贤妃仿佛还有不信,何采女又说:“后来嫔妾见薛更衣梦魇的次数少了,就以为她正在好转,便没有再来打扰夫人。”

    这打扰二字,真是说得薛贤妃额角刺痛。

    原来竟是因为她自己,才叫这件事闹大的?若她的宫人没有打发走采萍,若她当时召见了来请安的何采女……

    薛贤妃咬牙:“那日拦下采萍的宫人是谁?”

    荣秀说了个名字。

    薛贤妃闭上眼运气:“打发出去!”

    见她发落了那人,垂首跪地的何采女轻轻地挽出一丝笑来。

    这件事她择清楚了。

    下一刻,便听到薛贤妃一叹:“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