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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雍亲王这人,田文镜是知道一些的,当年当四阿哥的时候雍亲王就被人称为铁面王爷,此人性格阴沉,刻薄寡恩,是极不好伺候的人物。而成了所谓摄政王后,雍亲王在朝政中也充分体现了这些,让人畏而生寒。
再者,建兴皇帝和皇后的扑朔迷离,雍亲王下手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就表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平和的人,其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一旦触犯到他,那么必然会引来雷霆万钧的怒火。
田文镜自己是不怕的,他甚至做好了整个田家去承受这种怒火的准备。可是张溪的提醒却让他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这东西递上去,愤怒的雍亲王会仅仅对付他田文镜和田家么?难道不会牵连到别人?
不!肯定会牵连!
田文镜清楚的知道,这是自己之前忽略的问题,当雍亲王表面的面具被田文镜用这种方式无情揭开后,雍亲王会做出如何反应是显而易见的。到那时候不仅是他田文镜和田家的事了,恐怕凡是和他田文镜有所接触的朋友、同僚等等全都落不了好。
其中自然也就包括坐在他面前的张溪,雍亲王不是什么善人,到时候显出霹雳手段,定会引来腥风血雨。
一想到这,田文镜吓了一跳,额头情不自禁渗出了豆大的汗水,他死不要紧,可牵连到这么多人一起陪葬,这绝对不是田文镜的初衷啊。
“亏得守知兄提醒,文镜差一点儿做下错事。”想明白的田文镜后怕之余向张溪行礼道谢,张溪长叹一声,也不说什么,直接取过那份奏折就着桌上的油灯点燃,奏折很快燃烧了起来,随后在青烟中化成一堆灰烬。
此时此刻,田文镜的心就如同被烧掉的奏折一样犹如死灰,他之前的满腔热血已经冷了下来,全身都涌出一股无力感。
他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这不是田文镜所追求的,也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但是他又能如何呢?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已辞官了……。”突然间,张溪说了一句话。
田文镜一时间没有听明白,或者说他听清了张溪的话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发呆地向张溪望去。
“抑光,我说我已经辞官了。”
“辞官?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个时候难道还不允许我挂印辞官么?”张溪淡淡地说道。
他这么一说田文镜算是明白了,张溪所谓辞官根本就不是走正常途经,而是他自己不当这个官了的意思。
“我是江西人。”张溪说道:“我十六岁为秀才,二十四岁那年中了举人,蹉跎至三十二岁才勉强中进士,之后十数年来在地方打转,后又入京为官,这一晃就是大半辈子。如今我也是年过五十的人了,所谓五十知天命,也正是如此。”
张溪的话让田文镜心中感慨,要说年龄田文镜还比张溪大了两岁,两人一路走来也极为接近,所以张溪的话同时引起了田文镜的共鸣。
“江西老家已二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这些年一闭上眼就想起家乡的山山水水,还有少年时的那些情景。可睁开眼后,却发现身在异地,外面刮着西北的风沙,却不见绿水青山……。”
说到这,张溪无比感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叶落归根,人之常情。我张守知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平庸之人而已。既无能为天下,只能退而求次,所以此次辞官后我打算回老家以度残年。”
“什么!你……你要回老家江西?可要知道如今那边可是……。”田文镜有些不可思议道。
张溪笑了笑,并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很是放松道:“这我自然知道,不就是大明么?如今这天下十之八九都是大明的,既然回去自然就是入了大明。可这又如何?先不说我这么一个辞官的大清前官,就算是在任又怎么样?难道大明会把我抓起来砍了脑袋不成?朱皇帝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吧?”
张溪的话让田文镜默然无语,张溪说的没错,从大清归顺大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其中官员级别比他们高的许许多多。这些人大多都过的不错,何况张溪这么一个辞官归乡养老的人呢?
再者,相比雍亲王,现在的大明皇帝朱怡成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明君,根本不可能用下作的手段对待张溪这样的人。所以说,张溪要回乡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只要一直往东走,避开清军的关口直入大明控制的地盘就行了,随后就能顺道进入中原,然后回到家乡。
想到这,田文镜心中微微一动,他的家乡虽然不在江西,可却是在直隶。自明军奇袭天津后的北京大战,清廷被迫撤离北京城,这些年来田文镜就一直颠簸流离,由北京到西安,再由西安一路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远离家乡,田文镜何尝不想再回到家乡?在清廷西迁的当初,田文镜心中还怀有打回中原的想法,坚定大清依旧是天下之主,京城的丢失仅仅只是一时而已。
可是现在,田文镜已不再那么想了,尤其是建兴皇帝的死给了田文镜狠狠一击,田文镜清楚大清已不可能再回到中原了,而且建兴皇帝的死会带什么后果?或许以后的大清会因为这件事分崩离析,从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大清如此,那么田文镜何去何从?田文镜心中迷惘,他甚至想到自己会死在他乡,从而再也回不到故土。
写那份奏折的时候,田文镜心中是存了死志的,而现在这死志却随着奏折的燃尽而烟消云散。这时候张溪却提到了回故乡的事,这让田文镜心中有所动,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发愣。
“抑光!抑光”
似乎瞧着田文镜不说话,张溪忍不住轻声喊了他几声,田文镜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