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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张山猛然一惊,急忙喊住了儿子。
约日这才看清楚自己的阿爸并没有什么,而那行商也已转过头看,带着微笑向约日点头示意。
“阿爸这……。”一时间,约日有些搞不懂状况。
张山对陈方道:“这水有些脏了,喝下去恐怕会闹肚子,你们进山来一趟也不容易,做完买卖后先来此歇歇脚,待我让人重烧些水……。”讲到这,张山抬头看看外面天色:“山里夜路不好走,今日就歇在我这,只是楼上只有一间空屋,那是我长子之前住处,你们三人恐怕要挤一晚,不知……。”
“没关系没关系,出门在外哪里有什么不便的,有个落脚地就行,多谢老爹。”陈方笑容满面地向张山道谢,接着拿起还未灌满的水囊,想张山行了个礼,然后又冲着约日点点头,这才出去。
“阿爸,您要留行商住我们家?”约日很是诧异地问。
“怎么?不行?”张山看了一眼儿子。
“这倒不是不行,可是……。”彝人好客,寨子有外人来平日里留住一夜也是寻常的,可是一般都是安置在寨里的空屋,也就是彝人不住处的旧屋。像张山这种直接把人请到自己家来,甚至住到为大哥留着的房间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个决定让约日有些糊涂,可面对自己的父亲,约日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点点头。
“你阿妹回来了没?”张山问自己的儿子。
“阿妹已回来了,正和阿妈在寨口看东西呢,阿妈前头看中了双靴子,阿爸你的靴子不是旧了么,阿妈让我回来喊你,让你去瞧瞧呢。”约日这么说道。
张山微微思索一下,说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等会上楼先歇着,你让你阿妈自己做主就是。对了,换好东西你带你阿妈和阿妹直接回来,我又事要和你们讲。”
说完,张山也不多解释什么,直接拿着烟筒慢慢走了出去,随后上了边上的楼梯去了二楼的房间。
约日觉得自己的阿爸今天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年轻的他也没多想,应了声后就离开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约日和自己的阿妈阿妹回来了,他们的神情都有些兴奋,因为这一次来寨里的行商带的货又多又好,而且换货也不像之前那样拼命压价,反而极为优厚。
其他的不说,仅仅他们一家拿出去的几张皮子,就换了一大堆好东西。看着手里的东西,每个人心里都美滋滋的。
边聊着,边上了楼,张山的老妻听约日说自己的丈夫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没太在意。这几天张山的确有些反常,但做夫妻这么多年来,谁还不知道谁?何况张山这些日子烟抽的厉害,烟虽然是好东西,可抽多了也容易头晕,她只是以为张山所谓的不舒服只是烟抽多了缘故。
迈步上了楼,和往常一般推开关着的房门,张山的老妻嘴里嚷嚷着自己今天换了什么东西之类,而在她身后跟着自己的儿女。
可到了屋里,等把东西摆在桌上站定后,张山的老妻这才看清楚屋里的模样,她猛然惊愕的发现自己的丈夫并没有躺在窗上休息,而是端坐在床边,更让她震惊的是张山已经把身上的装扮全部换掉了,那一身彝人的装束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她从未见过的华丽服饰。
此时此刻的张山身着一身红色的服饰,这身衣服艳丽夺目,更要紧的是这服饰上面居然用金线绣着龙纹,胸口一团,两臂各一,龙头高昂,脚下云雾缠绕,极为气派。
而在腰间,系着一条腰带,腰带上镶嵌着已经发黄的白玉,分明就是一条玉带。
至于盘头也已经拆了,长发重新梳了个整齐的发髻,上面用根玉簪固定着。平日里微驼的身子现在坐得笔直,换了这么一身打扮的张山这一瞧上去哪里还是普通的山民,整个人隐隐约约居然有了几分威严。
“你……你这是要唱大戏?怎么穿起龙袍来了?”张山的老妻还有一对儿女顿时看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着面目一新的自己丈夫,一时间居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咳咳……。”张山被这一句话噎的不轻,咳嗽了两下才道:“休得胡言乱语,什么唱戏!还龙袍?这是蟒服!”
“蟒服?这不就是龙么?有角有爪的不是龙是什么?”老妻哪里见过这个,当即上前打量。
张山无奈只能解释了蟒和龙的区别,不过这对于他的老妻而言却没什么太多用处。而他的儿女却是看傻了眼,瞧着自己的阿爸半天没回过神,最后还是约日先转身关上了门,随后对自己阿爸急道:“阿爸,您这一身哪里来的?这东西可不能乱穿啊!万一被人知道的是大麻烦,要杀头的。”
“对对对,不能乱穿,你这老头子瞎折腾什么呢,脱了,赶快脱了。”老妻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上前就要帮张山脱衣服。
张山尴尬地向边上一躲:“什么乱穿,这可是我沐家祖宗留下来的袍服,如我都穿不得,这天下还有谁人能穿?”
“祖宗,你这几日烟抽糊涂了吧?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老妻疑惑地看着张山问。
“我呸!你才颠三倒四呢!”张山瞪了她一眼,接着往向子女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这才道:“你们三个坐近点,有些事原本不打算这么早讲的,可如今已到了能说的时候,今日就同你们讲一讲。”
在张山的要求下,三人依次在他身旁坐下,等他们都坐好,张山这才指着身上的蟒袍道:“这是当年永历皇帝赐于我先祖的蟒袍,后先祖把这蟒袍留给了我祖父,也就是你们的曾祖,除去这些外还有我沐家的宗谱一并留了下来,这近百年来,这些东西一直不被外人知道,可今日却不同了……。”
随着张山的讲述,他的妻子和儿女先是有些发呆,但接着开始惊愕,随后又是满面的不可思议和震惊。
直到今日,他们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他们的父亲,包括自己其实不姓张,也不是普通的汉人,而是大名鼎鼎的黔国公的直系后人,张山是沐山,是这一代黔国公唯一的家主,而他们这些子女自然也是黔国公之后,是前明勋贵之后。
虽然是山民,而且现在离着前明灭亡也已近百年了,可在云南一地,黔国公、沐王府的大名却是依旧流传。
沐英平定云南,坐镇西南近三百年,黔国公可以说已是云南的传说,他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
末代黔国公沐天波,更是忠义无双,最终在缅甸殉国,更为许多人所推崇。平日里,约日好武,更是不知道听过多少次有关于黔国公的故事,更为故事里的人物遭遇而感慨不已。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是黔国公的后人,身上留着的是沐王府的鲜血,如此大的信息冲击让约日一时间目瞪口呆。
“阿爸,您……您说我们是沐王府后人?”小女儿虽是女儿家,到是比哥哥更早恢复了清醒,但同样有些不敢相信道。
张山……不!现在应该是沐山了,他认真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东西,这是沐家的宗谱,上面记载了沐家的各人姓名,其中最后的地方自然也包括沐山和他的子女。
而这个宗谱最上,写的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沐英,在宗谱内还盖着各代黔国公的私印,只是到沐山祖父一代时,这私印已没了,因为那时候黔国公一系在外界看来已经灭亡。
“我是黔国公的后人,那么不就是说我是小公爷?”约日虽说比刚才清醒了些,但脑袋依旧有些沉昏,身份的突然改变令他很不适应,更不知道如何面对。
“我说老头子,这祖宗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拿出来说干嘛,就不怕给自己惹出祸来?”老妻却是三人中唯一心态最好的,对于她来讲,无论张山或是沐山,都是自己的丈夫,她考虑的是家里的安危,至于其他的根本不想那么多。
握着老妻的手,沐山感慨了一声,随后摇头笑道:“无妨,这天已经变了,我大明如今已经重兴。这些日子外面的消息你们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岳大帅的大军就在百余里外,不久后这云南就会重归与我大明,而我们也不必和以前那样隐姓埋名,继续呆在此处。”
说着,沐山就把今天陈方的事讲了讲,当约日听到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最后,沐山道:“这件事暂时还需保密,你们赶快收拾一下行李,今天夜间就离开此处,等到了岳大帅那边一切就没事了。之后我黔国公一系就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眼中,其他的不说,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这些年吃的苦也到了尽头,该是我们沐家再一次崛起的日子了。”
听到沐山这么说,众人虽有些忐忑,却更多的是兴奋。可是沐山的老妻觉得既然要走,是不是把大儿子还有嫁出去的两个女儿那边都说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带着他们一起走。
这个建议被沐山直接否决,他说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何况这三个儿女都已经成家,一旦得知消息难免会传出去,弄不好会出点事。
毕竟满清在云南的势力还是很大的,假如消息走漏就会给他们惹来杀身大祸。倒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们,他们一家四口先走,等安顿下来后,再想办法把这些儿女接出来。
就这样,沐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随后让约日马上去找陈方,交代他必须不要让人察觉异常,悄悄把人带来。
等陈方和他的同伴见着如今的沐山后,这已完全确实了他为黔国公后人的证明,何况沐山手中还有宗谱,这可是怎么都伪造不出来的东西。
当天夜里,趁寨里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沐山一家在陈方等人的协助下悄悄出了山寨,随后就消失在了大山之中。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曲靖城,等入了城中,沐山他们也终于彻底放下了心,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