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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哪一个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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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绀香急得不行,夜里辗转反侧,最后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在黑暗的房间里愣了半晌,决定自己潜入金千邑的房间将玉女果给偷回来。

    想到自己即将要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绀香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房内的九鼎又发出幽冥的光来,是看穿她心机的诡异,让她觉得可怖。

    房间里沉静无声,绀香的心怯让她的身上泛起了细密汗珠,正要下地穿鞋,房梁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距离上一次听到这声音,已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是你么?”绀香哆哆嗦嗦,朝着无边的漆黑询问。

    “嘿嘿,小姑娘倒是聪明,看来你对我很是挂念。”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令绀香毛骨悚然。

    “你是来找我要白玉美人儿的吗?”绀香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房梁,试图从那里寻找出这声音的一丝踪迹。

    “没错,我听说白玉美人儿已经掉下了三滴泪来,为何你还不将她取来?”

    “我也在想办法,可是掌柜哥哥将她时时戴在身上,我没有机会。长随倒是日日跟在掌柜哥哥身边,我去求他,可他怕触怒掌柜哥哥,亦不肯答应。所以我准备今夜亲自去掌柜哥哥房中将她偷来。”

    “何必冒如此大的风险,长随不愿答应你,是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真心,若他明白自己心中在乎的究竟是谁,他会帮你的。”那声音坏笑着。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绀香不明所以。

    “小姑娘,长随那边交给我来处理,你今夜只管安心睡觉,待到天明,长随自会过来找你。”

    房顶上又是一阵窸窣声响,有什么东西沿着房梁渐渐远去,绀香顺着声音跟过去,门外的庭院一树冷清月辉,银霜铺地,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团黑影一闪而过,像曳地开出了黑色花朵。

    绀香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人,还是鬼?

    绀香看得分明,那黑影奔去的地方,是长随的房间。

    绀香不寒而栗,心中的胆怯如海潮般涌来,眼睁睁地看着长随房间的门静悄悄地敞开一道缝,又瞬间闭合,便再没了声息。

    绀香小跑至长随的房间门口,隔着纸糊的窗子向里望了望,看到的自然是一片漆黑,趴在门上听了听,一丝声响全无,好像长随已睡得熟了。

    绀香的手轻轻搭上了门,想偷偷朝里看看,可一想到那黑暗中房梁上的诡异声音,便又胆怯了,犹豫了半晌,仓皇而逃,一回屋便跳到床上钻进了被子里去,将房间里的一切隔绝在外,仿佛看不见,听不见,她担心的一切便永远不会发生一样。

    她的愿望并不庞大,她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娘亲活过来,她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可是哥哥却连娘的面都没有见过,若娘活过来了,他们三人便终于可以团聚了。

    团聚,这是绀香初来长生当铺时夜夜都会梦见的景象,如今,有人告诉她这个梦终于可以成真了,她自然不会做出阻碍它成真的傻事来。

    可是长随……绀香想起长随的脸来,自她来到长生当铺,长随待她那样好,而那个不知名的声音会不会做出对长随不好的事情来?绀香不敢想。

    绀香窝在被窝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心里倍受折磨,就这样在她构筑起来的狭小世界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上甚至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珠。

    被子外面,九鼎还在不停泛着清澈幽光,万千鬼魅精灵藏于其中,窥视着房中一切,诡异阴冷。

    第二日的晨光照进窗帷的时候,绀香仍在酣睡,被子已被她踢到了一边去,她却毫无知觉,直到眼前一片黑暗覆下,她于梦中惊坐而起,看到的是长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好似还未睡醒,此刻是在梦游。

    “长随?”绀香轻声唤了唤,怯生生地看着他,可长随却是无知无觉,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目光落在绀香的手上,不再移去。

    绀香茫然伸出手来,长随咧嘴一笑,往她手上放了个冰凉的东西。

    绀香探头去看,手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正是金千邑片刻不愿离身的白玉美人儿。

    一切皆如那声音所言。

    绀香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将白玉美人儿收进怀里,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长,长随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长随?”绀香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回应,长随的目光如同没有焦点,再不似往常一般温柔凝视。

    “长随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说句话好不好?”绀香抓住他的手摇了摇,长随的手冰凉凉的,这样盛夏的天气,握上去就如同浸了冰水,让她感到舒服,可这样的舒服,却让绀香觉得害怕。

    绀香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房外的夏蝉开始隐在枝头鸣叫,如拍岸惊涛,一个浪头打来,长随打了个激灵,回过了神儿来。

    “绀香,你醒了。”长随慢条斯理地说出这句话,低眼看着矮自己一头的绀香,眼神依然木讷。

    “长随,你刚才是怎么了?”绀香担心地问。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长随愣愣地看着她,似是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白玉美人儿……”绀香嗫嚅着,不知该怎样说。

    “白玉美人儿?不是在掌柜哥哥那里吗?我方才还见他拿着把玩,你若想看,可以去找他。”

    绀香愣了愣,当即跳下床跑了出去,刚跑至院中,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头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来:“怎么,这一大早又想去哪里顽皮,急得连路也顾不上看了?还好你是撞在了我身上,若是摔到地上磕着碰着,长随岂不是要心疼好半天了?”

    仰头,正对上金千邑散漫的眉眼。

    绀香脸色乍白,向后退了两步,连连道歉:“掌柜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哦?只是如何?”金千邑托腮打量着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掌柜哥哥,绀香想看看你的白玉美人儿。”绀香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出来,怯怯地看着他,心里觉得一场痛骂肯定是在所难免了。

    果然,金千邑不说话了,注视她良久,脸上表情似怒非怒,让绀香觉得心虚不已,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他。

    “你什么时候也对她感兴趣了?”金千邑的声音里似有笑意。

    “我,我,我只是听长随说了白玉美人儿的传说,觉得有趣得很,便想看看天下医者梦寐以求的良药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绀香说完,偷偷瞄了金千邑一眼。

    “也罢,让你看看也好,反正后日月圆之后她便不复存在,多一个人记住她也是好的。”金千邑从袖中摸出白玉美人儿来,递给了绀香。

    绀香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端详了半晌,发现这个白玉美人儿与方才长随给她的竟是一模一样,究竟谁真谁假,她自是辨认不出的。

    绀香足足看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心中疑惑不断,金千邑也不催她,自顾走到树荫下乘凉,看着绀香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觉得简直比看春熙城中的杂耍还要有趣几分。

    “看清楚了吗?”终于,当日头渐高,阳光开始变得毒辣,金千邑才悠悠开了口。他一面用宽大袖袍扇着风,一面冲绀香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绀香捧着白玉美人儿跑过去,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他:“绀香看清楚了,掌柜哥哥,还给你。”

    “觉得如何?”金千邑将白玉美人儿收回袖中,问她观后感想。

    “东西是好,只是,以情爱为食,太过悲苦了些。”绀香胡诌了两句,却是早已心不在焉了。

    金千邑默看了她半晌,忽道:“绀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绀香一听,傻了眼:“没,没有,掌柜哥哥,我怎么会有心事。”

    金千邑沉思着:“你今天……有些反常。”

    绀香咧咧嘴:“掌柜哥哥,我今天还要跟长乐姐姐学做点心,我先去厨房了。”

    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金千邑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望了好半天,神情若有所思,袖中的白玉美人儿不似以往那般清凉,他微微皱了眉,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长随自给了绀香白玉美人儿之后,神情一直木讷,与他说话时,有一问才有一答,不问时,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简直一反常态,就连金千邑和长乐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想着请月如素来给长随看看是不是生了病,却被绀香给拦了下来。

    绀香找的借口是她前夜给长随讲了鬼故事,之后又扮作鬼魂跑到长随房间里,把长随吓得不清,现下还没有缓过神儿来,所以表现木讷,待过几个时辰便会好了。金千邑狐疑,自然是不相信绀香的话,特意去问了长随,见长随一直愣愣点头,也未否认,便打消了请月如素来替他看病的念头。因为担心长随的身体,还特意让长随留在房中休息,而天字间的生意,则交给了绀香来照顾。

    绀香百无聊赖地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怀中揣着的白玉美人儿泛着清凉,她越想越觉得奇怪,现下白玉美人在她这里,那金千邑手中的白玉美人儿又是什么?金千邑说他找到的玉女树的时候,只剩下了一颗果实,何以如今却变成了两个?她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这两个白玉美人儿中必有一个是假的。

    那么,究竟哪一个才是假的?

    知道真相的,或许只有长随一人了,可是长随现如今精神恍惚,若去问他,他也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想去,现下能帮她的,是那神出鬼没的诡异声音,可是,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

    正想着,宽敞的天字间中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有人藏在博古架后,正在朝她柜台的方向张望。

    “是,是你吗?”绀香看见博古架后露出一角华服,声音有些激动。

    “嘿嘿,小姑娘,白玉美人儿已经拿到手了吧?”

    绀香从高高的柜台上跳了下来,绕到前厅里,想去博古架前看看那人的模样,却见那衣角闪了闪,向黑暗中躲了去。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绀香朝他藏身的地方张望着脑袋。

    “你不会喜欢我的样子的。”那声音顿了顿,问:“白玉美人儿现下在你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