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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季小鱼便听得敲门声。
望向门扉，正想着此时何人会来，便听门外那人说道，“姑娘，是我啊！”
季小鱼快步将门打开，眼前这一脸明媚身着粉衫的少女不是青莲丫头还是谁？
青莲上前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姑娘，你可回来了！”
季小鱼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发，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木云，不禁勾唇问道，“青莲丫头，木云，你们这些日子去哪了？”
青莲叹息一声，“说来话长了，不过还好，终于见到姑娘你了。哦不，奴婢该改口唤您王妃才是！”
季小鱼听得她一声王妃，唇色不由泛白，神色暗淡下来，可嘴里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许是见到季小鱼，青莲开心的紧，一张口，便又停不下来。
“奴婢早就感觉到王爷对您的不一般，如今一看，奴婢猜的果然没错，而此时此刻，姑娘您已成了这靖寒王府里的女主人，青莲虽是惋惜没能亲自为您送嫁，却仍旧为您感到开心不已！”
季小鱼苦涩的牵起唇角，转头望向一旁沉默的木云，看到他潭底那抹复杂的目光，便知他有话要说。
“木云，怎么不说话？”
木云沉吟片刻，启唇道，“郡主，嫁给他，真的是你愿意的么？”
季小鱼抬眸与他那双黝黑犀利的眼眸对视，以为被他撞破心事，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木云上前一步，沉声道，“他是你的仇人，他是举兵杀害你全家的刽子手，郡主，是不是他逼着你嫁给他的，你若想要离开，木云现在就带你走！”
话间，已经抓住季小鱼的皓腕，转身便要走，季小鱼方要挣扎，青莲却在此刻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
“愚木脑子，王妃怎的是被逼迫的，难道王爷对王妃的情谊，你看不出来么，再者说，王妃若真是想要离开，又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
青莲的一席话，让木云缓过神来，他问道，“郡主，这一切，真的不是他逼迫你的？”
面对木云的询问，季小鱼心头忽的刺痛，她该如何说，就算她真的是被迫才成了这靖寒王妃，就算她说出这一切皆不是她心中所愿，木云就真的能带自己离开么，而他又能真的放过自己，放过羽凡么？
长睫掩下潭底的波澜，抬眸的时刻，已是一脸的明媚。
“你觉得，依着本姑娘的性子，这世间，又有谁能逼迫了我？”
木云一听，便寞落的松开了握在她腕上的手。
季小鱼佯装无事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两个就不用为姑娘我担心了，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么？”
纯净如青莲，她笑着点了点头，只是木云终归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此刻正抿着唇，沉默的凝望着她。
青莲瞥见，不想木云一脸深沉扰了小鱼的好心情，便连忙拽着他，去膳房为小鱼取银耳羹。
见两人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消逝不见，季小鱼这才松了口气，刚欲转身回屋，却听到那在院中为花苗浇水的两个丫鬟的谈话声。
“唉，你听说没，凌王七殿下好似要被发配边疆荒蛮之地了！”
“不是好似，是真的。方才我出去为王妃购置物品的时候，便看到七殿下的手脚已被拷上铁锁链，被侍卫军压着，模样狼狈极了。若不是亲眼看到，我也难以想象，这个落魄的男人，就是那京城第一俊美的凌王呢！”
说道这里时，两人皆是一声叹息，还未来得及说下句，便听得身后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凌王在哪里？”
两个丫鬟回眸，吓得不清，连忙作揖懦声道，“王妃！”
“本王妃问你，凌王他现在在哪？”季小鱼并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然微微的颤抖。
“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他刚刚走出宫门，此时，估计快要出城了吧！”
季小鱼身子倒退一步，下一秒，便冲出门去。
青莲木云两人此刻正端着银耳羹走在长廊里，听得那奔跑的脚步声，刚抬眸时，季小鱼便擦过两人肩膀离去。
“王妃！”
“郡主！”
两人对视一眼，便丢下手中的银耳羹，向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季小鱼一边跑，一边心里回想着曾经的一幕幕，从睁开眼第一次见到他的惊华，到与他相处之时他的点滴，季小鱼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羽凡，走慢些，等等我，让我再看你一眼吧，纵然此生已无缘，也让我再见你一面！
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她重重的跌在青石地面上，身旁的人听到这骨骼撞击在石上的声响，忍不住纷纷侧目。
可她下一刻，却是用双臂艰难的撑起身子，拖着受伤腿，继续向着城门的方向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终于看到了他，看到那个喜穿白袍的肃美男子，此刻却是身着囚衣，手臂被拷在枷锁中，他走的很慢，许是因为那满身的鞭痕，让他一走便感觉到肌肤撕裂的痛苦；也许，是因为百姓将他围成了圈，不断对着他丢去菜叶臭鸡蛋，让他履步维艰；又或者，他也在等她，来看他最后一眼。
季小鱼觉得眼眶生涩，脚下如同被灌了铅，沉重的连一步都迈不出来。她就这样，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的尊严被践踏满地，看着他满心抱负付诸东流遭人辱骂，看着他半阖着凤眸忍受着一切却不吭一声。
“羽凡！”季小鱼凝眉垂泪，轻轻的唤着。
她的声音那么小，转而便被淹没在百姓那声声咒骂里，可程羽凡却在倏然间睁开眼眸，脚步一顿，转头便向着季小鱼的方向望去。
回眸的霎间，那骇人的眸光顿时化为温柔。
季小鱼泪流了满面，她哭的极其安静，几次欲要莞尔，露出一抹笑容，却终究，做不到。
彼时，周遭一切好像都消失了，唯独剩下两人，深情凝望着彼此，谁也没有动，也未曾开口说声想念，只是就这样贪婪的望着对方，直至将对方的模样刻画到心里去。
这时，那侍卫军抽出鞭子，狠狠地打在程羽凡的身上，那一声骇人的鞭响，霎时让两人落回现实。
“磨蹭什么，快些走！”
身上挨了一鞭子，程羽凡却是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只是挽起唇角，用唇形对她说了两个字：等我！
季小鱼用力的点了点头，泪水却是落得更凶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外，周遭的百姓们也散了，她还是一个人，眸光略带痴缠的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身后传来脚步声，很快又在她身旁停了下来。
“姑娘！（郡主），你没事吧？”
可是此刻的季小鱼，却是什么都听不见，她的耳旁只有那句无声的等我。
天忽然下起雨来，轰隆隆一片雷声过后，那雨水落得更汹涌了。
身旁的木云与青莲不断拉扯着她的衣袖，想要带着她躲到屋檐下，可她却始终站在雨里，一动也不肯动。
用力的掩上眼帘，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任由那疯狂的痛楚与难过，占据她的心头，蔓延到她的脸上。
周围渐渐的只剩下雨声，这时季小鱼感觉到头顶的雨水被遮挡，抬眸竟是看到一身龙鳞黑袍的程天佑，垂眸凝望着她。
大雨浇湿了她的黑发衣衫，冰冷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更衬出她面色的苍白。她忽的勾起唇角，冷笑一声，“若是你此刻来这里，是想看到我笑话的，那么如你所愿，看到我这副落魄狼狈的模样，你满意了吧？”
程天佑握在伞柄上的手掌紧了又紧，低声唤了声，“小鱼……”
“放心，我既然与王爷您有过约定，就不会轻易离开……你想要的无非是我这幅低贱的身子，我成全你便是。只是，妾身恳请靖寒王，求求您，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他，如今承受的这些，足以将他击垮，毋须再担心日后他有谋反之心！”
程天佑眸光收紧，咬着牙说道，“你就这般在意他？呵，季小鱼，你知道本王要的不仅仅是你的人！”
季小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嘲讽，“怎么，难不成王爷占了妾身的身子，还妄想要妾身的心么？真是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妾身早已没了心，又如何会托付给你？”
听得这句，程天佑浑身一震，抿着薄唇，眼波哀凉。
“王爷请放心，妾身永运都不会想要逃离，只是，也请王爷您此生，别妄要我的心，因为妾身的心，早已在昨天被王爷您亲手撕碎了！”
说完这句，季小鱼便转身走出他的纸伞，在滂沱大雨中，渐渐走远。
程天佑手中的伞落下，大雨无情的打在他的身上，他却唇含苦涩，满目的怆然。
小鱼，你怨本王也好，恨本王也罢，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此生，你也只能留在本王的身边，因为，若是连你的人本王都留不住，本王真的不知，本王还能留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