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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螺手脚麻利的从衣柜里扒出一身淡粉色的裙子,眼见这边梳头已告一个段落,连忙将青璇拉起来,开始给她换衣服。
青璇一眼瞅见那件粉色衫裙,立马嫌弃的撇了撇嘴:“这么俗气的颜色难看死了!去换那件淡紫色的。”
倚螺愣了一下,五六岁的小女孩不穿粉色穿什么?小姐真是人小多作怪!
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又从衣柜里取出那件淡紫色的来给她换上。
黛云又给青璇上了个淡妆,后退几步仔细瞧了瞧,确定再没问题,这才点点头,“行了,快去给老爷老太太请安吧!只怕这次去又是最后一个到的了。”
倚螺点点头,扶着青璇正要出去,黛云又说道:“算了,你这丫头有些毛躁,还是我陪着小姐一起去。”说罢扶着青璇便出了门。
青璇的居所距离主院并不算太远,穿过一条游廊绕过一个小花园就到了。
进了主院,两人一直顺着抄手游廊而行,跨过月亮门,便来到了主院内最雍容气派的一座跨院内。
一进院子,便见到两边垂手站着无数丫鬟仆妇,一个个低眉顺目,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黛云匆匆扫了一眼,这些都是各房各院陪着自家主子来请安的,看来果然是她们最晚了。
她微低了头,轻轻扶着青璇的手臂,朝着院内走去。
青璇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暗暗拍了拍她的手心,示意她莫要紧张。
晚便晚了怕什么?就算呵斥责罚她也受得起,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受罚了。
刚到门口,从里面恰好一掀帘子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婆子,一见青璇跟黛云,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呦,老太太刚还问着青璇小姐怎么还没来,正使了奴婢去紫竹院看看您呢,别是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这才晚了,可巧您就过来了。”
青璇淡笑道:“不劳王妈妈跑腿,青璇身子好得很。”
王妈妈扯了扯唇,伸手掀开帘子,轻声说道:“老太太,老爷,夫人,三小姐过来了。”
青璇跨进门槛,眼瞅着原本还笑语晏晏的一众人,一听到她来了,顿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她心中微微冷笑,这里面的才是一家子,她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
青璇目不斜视,一直走到了大堂中央,早有丫鬟在老太太的面前放好了软垫,又端来了一盏茶递过来。
青璇接过茶,款款跪下,轻声说道:“青璇给祖母请安。”
空气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凝结了。
青璇双手过头高高举着茶盏跪在软垫上,过了好半晌都没听见对面的人发话,她毕竟人小力弱,没多久双臂就有些打颤了。
她咬了咬唇瓣,这就算开始刁难了吗?
就在这时,老太太身边坐着的一个年轻美妇人含笑开了口:“娘,青璇在给您敬茶呢,快喝了吧,不然茶水便凉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青璇便感到手中一轻,茶盏已被老太太接了过去。
她垂下双手,缓缓抬起头,没有说话。老太太没有叫起,按规矩她是不能起来的。
老太太身穿褐色团纹福字锦袄,银发如雪,虽然已是六十三岁高龄,可因为保养的好,面色红润,双眸炯炯有神,脸上也看不出多少皱纹。
她接过茶盏,象征性的沾了沾唇,青璇却分明的看到,那茶水只怕丝毫都没进她的口中。
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一边的侍女,老太太眸色凌厉的在青璇身上扫视了一圈,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虞之色:“怎么又是这么晚才来?你眼里还有没有半分规矩?”
老太太坐在正中,在她左边坐着的是大老爷跟四老爷,右手坐着的是青璇的老爹三老爷跟五老爷,他们身边各自站着自家媳妇与儿女。
听到老太太发作青璇,所有人都没了言语,有几个小辈的眼中已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三老爷名叫安正鸿,今年刚二十六岁。
在安家,他最是生的面貌周正,脸如冠玉。如今做了父亲,也开始蓄起短髯。他自幼饱读诗书,年方十七岁便中了榜眼,如今虽然年轻,却早已是正五品的官职,现正在京中做了一个通政司参议,前程很是不错。
毕竟青璇还是自己的女儿,安正鸿不好就这么僵着不开口。
他轻咳了一声,对老太太说道:“母亲,青璇毕竟还小,我跟淑彤一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他的话音刚落,刚才开口的美貌妇人也含笑说道:“是啊母亲,青璇还不到六岁呢,慢慢教导便是了。”
老太太这才冷冷一哼,对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青璇淡淡说道:“起来吧,还不向在座的长辈们行礼问好。”
黛云忙扶着青璇站起来,青璇皱着眉头摸了摸跪的僵硬的膝盖,垂着眼朝着在座的几房长辈一一行礼。
几位长辈含笑应了,倒也没多说什么,等到行到三房这边,她屈膝冲着安正鸿行了家礼,低声说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然后面对安正鸿身边的美妇时,却看也不看,就转动脚尖,似乎就准备继续向旁边坐着的五老爷行礼去。
安正鸿顿时变了脸色,而他身边的美妇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有些尴尬,更有些隐隐的愤怒。
此刻青璇的身子已经转向了五老爷,还未等她屈膝行礼下去,安正鸿已重重拍了一下身旁的案几,强压着怒火说道:“安青璇!你这是什么规矩?怎么不向孟夫人行礼?”
青璇这才不情不愿的又转过来,冲着那美妇很敷衍的行了一礼:“夫人安好。”
安正鸿怒道:“为何不称母亲?”
青璇平静的望向自己的父亲,淡声说道:“女儿的母亲已经过世三年了,哪里又来一个母亲?”
安正鸿顿时气涌心头,怒斥道:“混账!大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老太太眼中也露出了恼怒之色,只是强按着没有发作,周围其他人也纷纷变了脸色。
黛云吓得顿时跪倒在地,连忙拉扯着青璇的衣袖,想让她赶紧跪下赔罪认错。
大老爷做和事佬,温言说道:“三侄女,当初孟氏只是侍妾身份,你不向她行礼也就罢了,可前日你父亲已将她抬为平妻,按规矩,你是该称她为母,并行礼问安的。”
青璇巍然不动,只不卑不亢的说道:“女儿眼中自然是有父亲的,只是女儿思念早亡的母亲,在女儿心中,这世上除了亡母以外,其他人都不是女儿的母亲。既然不是女儿的母亲,那又为何要唤她做母亲?”